老天爷真是长了嘴也说不清, 大约也有些瞧不上他这股自欺欺人的劲, 愈发把雨偏着朝门窗里打, 溅了他一身。
梦迢呢, 也不知哪里来这些泪, 扑在他胸怀里一哭便收不住。哭到最尾, 倒不像单是为他了,也为她自己, 长年累月不敢爱也无从恨的愁闷。
“哟,姑娘身上湿得这样!”
两人一惊,瞧见斜春进来。梦迢忙抽身退了一步, 胡乱抹了一把眼泪, 像是恍回神思, 满身淋漓地站在罽毯上。这时候她才想起难看来, 挂着一连涕泗朝董墨讪笑,“我把你家毯子也踩脏了。”
斜春早在门外站了一会了,实在是怕梦迢身上湿衣裳捂久了要生病才进来。这里已病了一个, 再病一个, 岂不是两副病骨, 药罐子都不够换的。
她笑笑, “脏了毯子什么要紧?姑娘快到里头去,别站在门口吹风,我拿身衣裳来给姑娘换。”
又看董墨,还站在罩屏下,里头的直身也湿了半截。斜春瞅他一眼,“爷不顾自己,也得顾着姑娘啊,先到榻上坐。”
董墨大半日不说话,披着氅衣到小厅榻上坐,眼不知望在什么地方。梦迢心里有些毛毛的,想起方才脑子像被大雨拍散了似的,净是些没头没脑的悲情,还在他身上哭了这样久。
她觉得难堪,坐也不好坐,只在他面前湿漉漉地站着,“你怎的不讲话?”
“讲什么?”他一开口,嗓子倒了一大半,沙得不成样子。
梦迢忙躬下腰窥他,近近的,红红的眼圈里还含着一泡泪,一说话便抖落下来,“你是不是给人把嗓子毒哑了?”
“我是病了。谁能给我下毒?”
梦迢又忙把湿淋淋的手搭到他额上去,“好烫,真是病了……”
此刻倒有一大半放下心来,忆起来时那些好没道理的猜测,她自己也觉好笑,果然站在他面前笑起来。
那一张原本清艳妍丽脸这一会又是挂着眼泪又是粘着发丝,又是傻里傻气的笑,从未如此狼狈的丰富过。笑眼一低,见董墨又沉默下去,眼瞥在了别到地方。
她忽然噗一声,吹出个鼻涕泡来,“我一定丑死了!所以你不看我!”
董墨由始至终不大讲话,这会却点头,“的确是丑。”
慌得梦迢四下里寻镜子。一个男人屋里,哪来那么些镜子,又不好私自进他的卧房。寻了一圈,终归又走回他面前,低着脸有些生气,“你永远别看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