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吊起眼梢,“是呀,你买得起么?”
也不知怎的,同样都是看不起他,柳朝如却觉得她的蔑视讥锋里含着些柔软的意味,不似梅卿刻薄。大概是他爱恋她的原因,愿意这样去为她开脱。
他打着帘子笑一笑,“我想想法子。”
那片新换的湖绿帘子旋即丢下来,像少女的裙摆,在风里轻盈地摆了会。老太太隔着窗纱看他的影,金光璀璨,他那清贫的骨头也像有一种擎天之伟岸。
不知哪里来一点柳絮,吹落在袅袅晴日里,“啊啾”一声,老太太冷不防打个喷嚏,便把眼收回来,叫丫头点烟袋。
柳朝如这厢出去,一径便辞出孟府,并没有往梅卿那小院里去。梅卿问也不问,进屋先叫丫头归置东西,里里外外将屋子都查检了一番。
一应瓶器玩意,帘箔窗纱都还是出阁前的模样。闲置下来的两个丫头说,梦迢原是吩咐将这屋子腾出来给银莲搬过来住,一时没得空才没动。
梅卿晓得梦迢暗里打的算盘,银莲真顶了她的差事,住在东园这头便宜些。可她心里就是有些不舒坦,总觉得有些人走茶凉鸠占鹊巢的之感。
她吩咐将香炉点上,还如从前闲歪在榻上去,骨头一下便松软下来,不跟在家似的,总觉这里有灰那里有尘,榻上的裀垫薄,床上褥子厚。
这时济南正潮热,她这榻上铺的象牙簟,凉爽得透皮肤。安稳了片刻,她心里开始打算日后。从前也有这打算,只不过不放心老太太与梦迢,总觉她们要暗里坑她。如今要指望柳朝如发财是决计不可能的了,他那性子,也不是能挣钱的料。手上那些嫁妆,不知该如何置办个常有进项的产业?
想到此节,窗户上游过来一抹娉婷丽影,人还没进门,清脆的笑声先传进来,“这才嫁过去不足一月便往娘家跑,叫人知道,还当你在柳姑爷家遭了多少罪呢。”
可不正是梦迢。晨起听见说柳朝如送了梅卿回来,她避了避,生等着柳朝如走了,才跑来要奚落梅卿两句。
但近日董墨病好,她心情也大好,奚落的话倒像是两句不懂事的问候似的,透着种少女的轻盈。梅卿不为她的话,相互奚落嘲讽早惯了,却为她这欢畅的调子,她心里倏地不高兴。
她要脸面,当初自己九匹马拉不转的要嫁,眼下又说后悔,那才真叫人笑话。便硬提起精神来,叫丫头瀹茶,“我们能吵什么?书望虽然清贫些,脾气却好。家里又没有公公婆婆兄弟妯娌绊着,不知多和美。是他要往南京去一趟,怕我在家寂寞,才送我回来陪娘住些日子,等他南京回来再来接我家去。”
说柳朝如的话倒不假,至于她的态度,梦迢难辨真伪,坐在榻上笑了笑,“你要不回来,这屋子我就腾给银莲住了。亏得还没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