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迢坐下去便问:“娘这些时看银莲如何,中不中用?”
老太太好些日不见她过来了,拉着便是一堆话说:“我正要寻个空和你说呢,银莲嚜,倒是个机灵人,学什么都学得快。你看她刚进府时什么都不会,我请了师傅教她琵琶,这才几个月呀,业已比那些唱曲的还弹得好了!我看比梅卿聪明些。我这样讲,梅卿听见还不高兴呢。”
提起梅卿,梦迢又生疑惑,“我近来见梅卿常坐轿出门去,是为什么事忙?”
“不晓得,梅卿那性子,有什么会告诉我?”老太太笑着磕磕烟灰,眼照来她身上,“我瞧你近来也常常不在家,还为那姓董的参政忙?”
梦迢点点头,只管笑着闭口不言。老太太细细窥她一窥,察觉些不同寻常的颜色来,忽然提起一点神,“我仿佛听见你最近同玉哥儿有些不好?银莲说,好几日玉哥儿都是睡在她屋里,你们闹什么?”
问得梦迢沉默,唇上还挂着笑,眼悠悠地抬起来,含着点惘然的自在,“我与他只要把账算清,有什么可闹的?没有闹。听见说南京那头扣下了个姓谢的商人,与他们在盐务上有些来往,他是为这件事烦心。”
老太太别眼打量,虽没往深里追究,却在她面上看出些比从前还疏淡的态度。
老太太闷不作声地咂了几口烟,在烟幕背后叹了声,“这夫妻间,瓜葛大着呢,你以为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就相安了?外头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你也是要受牵连的。咱们终归才是一家子,姓董的再好,公私你要分明,别耽误了大事。”
闻言,梦迢乜她一眼,“是玉哥跟娘说了什么了?”
“玉哥儿一向有话都闷着,会同我说什么?”老太太笑笑,狐狸似的眼往梦迢脸上琢磨,“可我没瞎,你又是我生的,多少我也能猜着一点。你们好好的近来在闹什么?不就是为了那姓董的?起初是为了什么去勾兑那姓董的,你可别忘了。我看玉哥儿没错,别的男人胡乱混一混也没什么要紧,可这姓董的是要命的人,你可别乱了神。”
梦迢经过这一番敲打,回房心里又乱起来,总是定不下个主意。
恍恍惚惚的,隔日竟听见说董墨往家来访。梦迢还以为听错了,拉了底下管事的问才晓得,是柳朝如从南京给董墨来信,一并寄了封家书,托他转交梅卿。
这日正是曜日炎热,流火天气,董墨大可打发个下人来送信,可暗里想一想,梦迢是在这府里,也不知能不能撞上她?
此厢坐在厅上,眼朝窗户外头远眺着,望见些红衫翠袖的丫头穿梭浓阴里,皆不是梦迢。梦迢哪里会在这里叫他遇见呢,躲还来不及,越是如此,倒越有些捉迷藏的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