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一向也好?”
梅卿迎面一笑,目光如针,轻轻地往斜春眼里钻,“有劳挂心,哪里都好。”
斜春探不出什么异状,自己尚且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好往深里问,略微再寒暄两句,便辞将出去。
梅卿浅送出洞门两步,吩咐丫头将她送出府去,背后一变脸色,折到西园梦迢屋里来。
时隔几日,这屋里起了些轻微变化。洞门内守着两个小厮,廊下坐着好几个丫头婆子,个个面上提着警惕精神。门上挂着把鎏金铜锁,窗纱内竖着钉了几根木棍。有个婆子迎来,窸窸窣窣地开了锁,请梅卿进去。
屋里也是另一番光景,一应瓷器利器皆收了下去,多宝阁上空空的,墙下一炉死灰,光线昏沉,空气郁闷。梦迢呆坐在卧房榻上,背着窗,妆不上,发未梳,蓬蓬地散了满背。她只瞥了梅卿一眼,又转回去,将对面空帐呆望着。
梅卿笑了笑,抱定胳膊欹在帘下,“姐也是,好好的闹什么?一家子原本和和睦睦的,姐夫就从前有些不到之处,这会也知道改了。他昨日在娘屋里吃饭还说呢,只等打发了那姓董的,往后再不要你操一点心。”
梦迢闷不作声,只唇角挂上来一丝冷笑,慢行到妆台拣了把篦子梳着头发。
听说她前日趁着看门的丫头打盹又往外又跑了一遭,跑到洞门处惊动了小厮,给拽了回来。这才锁了门,钉了窗。
梅卿望着她直挺的湫窄的背影直好笑,“姐夫也算打着灯笼难寻的了,像他这样年轻,又做着大官,又肯娶你的,满世界还有几个?姐聪明一世,临了却犯起傻来。那姓董的,是,论才貌家世,是一顶一的好。可有的好处,是轮不到你头上的。讲难听点,你不配,真到了这些大家子弟手里,那得讲清白论家世,你占哪一条?长得好?你往落英巷翻一翻,哪个姑娘长得不好?”
窗户上透着橙黄的光,斜撒进来,显得镜面上的灰格外多,看不清梦迢的脸。
她穿着松黄的软绸长褂,腰背上空悠悠的,闲压出好几条皱褶。她仿佛瘦了两分,转过来,脸上更白了,眼圈底下浮着淡淡青,比往日更尖锐轻薄。
她笑问一句:“你姐夫许了你多少好处?”
梅卿一霎敛了笑脸,心底那一丝丝心软倏又硬起来,“许了一千银子,许了娘两千。”
梦迢拔座走到墙根底下,翻出一沓票子在她面前扬一扬,“我给你一万,你帮个忙,到清雨园去送个信,叫章平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