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看守的人都撤了下去,每日只许两个丫头按时辰送饭进去,勒令她们不与梦迢说一句话。
起初两日也没什么要紧,横竖梦迢也并不想瞧见这些没要紧的人。她照常怀抱希望,握着那片碎镜割着窗上的铁木,日叠日地割着。直到听见清寂的屋里响彻着“呜哧呜哧”的回声。
原来这屋子竟然能发出回音,梦迢在这屋里住了这样久,从没留心过。今番一听,风的回音,雨的回音,连梧桐坠地似乎也有了回音。
太可怖了,她每日的期待不觉悄然变化,变成了丫头的脚步声。那日午晌听见这声音,她忙由榻上爬起来,忽然提起一身劲头,扑到外间门上趴守着。
果然见佩珠与另个丫头开门进来,那轻盈的袖风犹如春风拂面,使梦迢浑身激荡起来,一把拽住佩珠的手腕,急不可耐地将她拉进屋里,“佩珠,我娘呢,有没有问我?梅卿呢?是不是回家去了?”
佩珠睇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抽出腕子,将一应碗碟子摆在案上,手脚十分麻利。顷刻摆完,再将上一顿饭的空碗碟装进食盒,干净利落地退出去锁了门。
那哗啦啦锁门的声音将呆愣的梦迢惊醒,她一把扑到门上,发疯似的拍打着,“佩珠,你别走!你告诉我,今日是初几?!你告诉我,什么日子了!你说句话!你跟我说句话!佩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我给你钱……”
喊到声嘶力竭,她渐渐衰弱下来,瘫坐在地。满室空荡荡地阗咽着她的哭声,呜咽回转,仿佛一缕迂回的风,很低很沉。
听着这哭声,梦迢不由得怀疑她是被镇压在地下的孤鬼,分不清人间何夕,仿佛已经是千年了。
其实不过九月下旬,但夜里的朔风紧如腊月,“啪嗒”吹开两扇门,将案牍上的一沓纸扬了漫天。
风声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地往门内灌,董墨拾起地上一干公文信函,行到门前。但见门外枯枝婆娑,黑压压的天挂着一轮瘦月,永隔尘寰。
他遽然心慌得紧,忙连夜使人传了府台鲁成过来问询,压着一点乱神,冷冰冰公事公办的口吻,“动乱的百姓都安置得如何?”
那鲁成倒惊了惊,事情皆按部就班地办着,怎的半夜三更想起来问?虽然疑惑,也不敢懈怠,忙拱手回话,“多半人数业已归降,受了鞭刑便领着粮食归家去了,只有几十人还在流窜,恐怕是要落草为寇了。”
董墨点点头,空跺着步子,“张贴出告示,这些人若一月内还不归服,日后一律按贼寇处置。向朝廷请示开仓免税的奏疏我业已上了,大约下月会有八百里加急的旨意下来,不过几百户人家的灾粮,不是什么大数目,朝廷多半是应允的,你届时遵旨办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