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也被忽然关在外头,窗户上的光就格外瞩目起来,梦迢嫌榻上不好坐,又起身挑帘子进了卧房里去。
孟玉追进去,欲待要说什么,不想梦迢在榻上微微笑道:“这有什么啊?从前又不是没替你招呼过。这庞云藩与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他大老远的从泰安州上来,在家里住着,我主人家,不该应酬几句么?”
孟玉那腔火往上窜了窜,疾步走到榻前,“谁家外头住着男客,女主人往跟前凑的?”
梦迢斜挑一眼,“我不过是闲坐不住,到园子里逛逛,不想遇见了他。”
孟玉不由得咬牙吼道:“你闲不住,你前两日不是还嫌家务操心推了出去,这会你又闲不住了!”
这一吼,梦迢也提起嗓子来,“难道我走动不得么?!你要嫌我走动多了,就还将我锁起来,又不是没锁过,装什么好人样子!”
果然,他就晓得她是有些故意的,成日这里不顺那里不好,说到底还是为了董墨,安心要让所有人不好过。
他恼得面上通红,袖里紧攥着拳,不住点头,满屋里乱踱。气急了,说话便口无遮拦,“我不叫你应酬,你反倒爱去理会这些人!你说你是什么?你是不是天生下.贱?!”
言讫,正背着身在床前,最尾两个字像场地震,落下来便地动山摇,在他自己心里。他以为了结了董墨的事一切都能好的,想不到一切竟然往更坏里发展。
他久久背立在那里,不敢再转过来,身后静得出奇,窗纱滤得温柔的阳光晒得脊梁刺痛,但他仍然不敢转过来,顶着那痛,期盼着梦迢能扑上来打他。
然而梦迢只是不以为意地哼了声,“你才晓得呀?”
孟玉惊骇地扭头,她不知几时点了烟袋,吐出一层烟障,将她掩在里头。那些烟像是阴司里冒出来的,隐着她极其靡丽松懈的笑脸。
他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暴怒,冲破重重烟幕,打了她一记耳光。
有时候,这张脸出现在董墨的梦里,同样的五官,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充满着一种稚嫩天然的媚冶,低着下颏噘着嘴,腮帮子兜着几句话,要讲不讲的,等着他去猜。
他猜对了,她便云淡风轻地抬起脸来,猜错了,她就把眼瞥到另一块地转上去。偏偏这个梦里,她不同以往,细碎地颤着下巴,一双兜满眼泪的眼歪着,弯着唇角向着他笑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