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这时候适宜地上前,接了梦迢的烟袋子用簪子扎着紧一紧,“这就是我们太太的烦难了,您爱她一场,却不知她的苦。我们姨娘自从怀了个孩儿在肚子里,好不得了,在家吆五喝六便罢了,还要在我们太太跟前耀武扬威!想吃什么满府里的下人不去使唤,说是‘顺道’让我们太太带回家去,有这样的‘顺道’?还不是仗着有了身子,想趁这个时机,压过我们太太去,往后一家里都是她做主了。”
“孟玉不管一管?”
“老爷管她?这会爱她还爱不及呢,为了她,远着我们太太多久了。”
庞云藩一面欢喜一面替梦迢忿忿不平,“哪有这样的道理,一房妾室,要踩到你头上去!”
梦迢接了烟杆,埋着腰往围子上磕一磕,一通唉声叹气,“你男人家,哪里晓得我们女人在家的难处?她要争宠夺爱的我不管,给她拿去好了。可她心不足呀,竟然想叫老爷休了我!”
说到此节,那眼儿一勾,睇向庞云藩,“按说就是休了我我也不怕,我又不是没人要了。但你是知道的,我娘家并不可靠,也没什么钱,要休我也不能白休。休我可以,该我的钱就得一份不少我的。我从前帮着老爷周旋,没少出力吧?我要分点家业,不算过吧?”
孟玉有休妻之念,高兴得庞云藩不知怎么好,忙嚷起来,“自然了!那都是你该得的!”
“可他们擘画着不给我,要净身将我赶出去。我看他们是做梦!我梦迢虽是个女流,也不是这样软弱好欺负的!我现下就打算着,先摸清楚这家里到底有多少产业是我不知道的,都盘摸出来,届时大家好算账!嗳,孟玉在泰安州的生意你清楚,那里的进项,你告诉我听。”
庞云藩脑里算了算,脱口道:“前后签了三回契,加起来得有百万了,明细我得回泰安州查一查底契。”
梦迢眼内微亮,“你那里有底契?”
“有啊,他们做生意,我是中间的保山,自然有的。那些商户手上有一份,孟玉手上一份,我这里存着一份,都是当堂画押落印。”
窗户上晴丝轻漾,照出梦迢眼内乍明的光辉。她按捺着,谨慎地盘算着,急不得,可别因心急功亏一篑,“亏得你这里还有账,你此番回去细算算,到底是多少。孟玉真要休我,这些钱哪里肯叫我知道?我的后半生,可都指望分他这些钱了。”
“你放心,我回去替你算好,他这些钱不干不净,你拿准了要分他的,他也不敢声张。”
当下说定,梦迢艳艳地笑挽他起来,送他上马回泰安州去。立在门首,梦迢还周到贴体地垫着脚往他脸上亲了一口。亲得这庞云藩魂离五内,魄散九霄,恨不得光阴骤转到他下回到历城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