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没有这样的闲性。那日下雪,你的轿子在巷里堵住了我的马车,偶然碰见的。那仿佛是泰安州的知州庞大人。孟大人晓得么?或者就是受了他的指使,要图谋人家庞大人什么?”
这话一下将梦迢的火点了上来,她原本以为她在他面前的印象还不至于太坏,现在可是坏得没底了,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
她怄起气,噌地站起来,便冷笑一下,“我有什么可图谋他的,我们是真心实意的,不行么?犯不着你来管,你要瞧不过眼,就一本奏疏参到朝廷里,治我们个通奸之罪好了!”
倏然刚小下去的雨又急落一阵,正好将她拔高的音调掩下去。厨房里还是小厮们在闹,西厢里那丫头与妈妈在碎喁喁地议论,正屋里梅卿在发火,老太太屋里倒是安静,大约在睡午觉。这些话只得董墨一个人听见。
正因为只他一个人听见,多么惊世骇俗的言语都只像是夫妻两个吵架。急起来,什么难听说什么,但并不往心里记着,昨日隔壁姓陈的汉子好,次日起来,还是觉得别的男人哪哪都不如自家的男人。
董墨尽管不往心里去记,也给气得不轻,一把将她拽下来坐着,“你以为很风光么?要吵嚷得人尽皆知才罢?”
梦迢四下里睃一眼,梗着脖子挺直脊梁,“我个‘淫.妇’,怕人什么呢?要怕人议论,我早不活着了!”
非常不合时宜地,董墨竟然觉得她此刻有些稚嫩的可爱,小孩子似的,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没王法。
他忍不住笑了声,用手背抵住口,把眼调向转小的雨中。梦迢以为是在讥笑她,大为光火,“我的事情与你什么相干,要你来费唇舌?你留着这些神管你未过门的夫人好了。你成日不在京,三年五载的在外头上任,仔细也变个活王八!”
言讫,见雨将收,招呼也不与人打,气冲冲绕到厨房门口喊小厮,湿漉漉地扬长出去。
雨天路滑,小的们走得有些慢。给轿子轻而缓地一颠,梦迢总觉心里又痛快了些,好像成日憋着的一句待说难言的什么话,借着吵闹一气挥散了出去。
她也不要听结果,结果她想到了。他要成亲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了不得,她只要把她心里的气撒出去,这会便洋歪歪地翘着脚儿在轿里笑起来。
董墨在廊下也歪着唇笑了会,也不知有什么可笑的。檐渠上成股的水流下来,像一条条细小的瀑布。雨停了,黑云渐散,露出一片晴光,四下里“叽叽”地麻雀叫唤,不知藏在哪里,反正如身在林野,满心惬意。
听见正屋里在似在吵嚷,他也不好进去打扰,只与潼山说了声,悄然辞了去。
雨住云开,梅卿的声音再遮掩不住,尖利地扬出来:“你说得倒轻巧,‘不过几千银子’,呵,你倒是拿出几千来给我瞧瞧呀,只怕你现银子几百也拿不出来!我自嫁给你,吃饭穿衣,都是我自家开销,人家嫁汉吃饭,我倒好,吃自己的穿自己的,倒还要贴个人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