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定下,只等连通判的款收到手上,便由老太太出面威慑,诈他给银子。轻车熟路的老手段,倒不必再怎样费心商议。事毕老太太便摧她,“方才书望来问我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些什么事,我看你还该去宽一宽他的心。”
梅卿翠黛轻蹙,“他怎的想起过问我在外头的事?”
“总是你姐姐方才走的时候对他说了什么嚜。”老太太一撇嘴,眼皮厌烦地脥两回,一手推开了窗,“你姐姐那个人,就爱闲操心,多半是劝他约束约束你。不过她倒不会多讲什么,她只不过盼你们夫妻和睦些。”
梅卿歪着半边嘴冷笑,“她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还来管我?”说着起身绕去正屋。
院角那块韭菜又拔高了几寸,风往这面吹,它就往这面倒,那面吹,又倒向那面。廊下短短几步路,她心里渐渐有些不由自主地期盼起来。她不规矩的心,想要的太多,今日想这样,明日想那样,总是摇摆不定,又管不住自己。她倒希望有个人来管束她。
她嘴上怨恨着梦迢,心底里又有些感激她,但她约束她的态度过于温和,不够力度。她娘倒是愿意使着力量“管教”她,但那方向一味的偏颇。她无人窥见的心底希望着受到柳朝如的管束,他读过书,懂是非,只要他态度强硬一些,她未必能“抗争”得过。
但他如常的态度漠漠,在书案后头卷着书,抽空看她一眼,“你外头吃过午饭了不曾?”
梅卿搭嘴道:“吃过了,在马通判府上吃的。”
马通判与连通判,两者只差一个姓。她一面害怕被他察觉,一面又期盼他能产生些微妙的联想。
然而他大概想也懒得去想,把眼又落回书上,“厨房里给你留着饭,吃前就另拨出来,不是剩的。要是饿了,叫丫头热来吃。”
梅卿走到窗根底下的椅上坐着,将过于靡艳的妆容暴露在他眼前,“我听见姐对你说了什么闲话?”
“什么闲话?”柳朝如抬起眉目,有一瞬发蒙,继而一笑,“倒不是什么闲话,姐姐是一片好心,想劝我们少吵闹,你不要多心。”
“我没有什么好多心的,我姐一向就是那样个人,嘴上说着什么也懒得管,其实恨不得一手伸到你家里来。心虽然是好,只是讨厌,我也不是孩子了,要她来多事?”
柳朝如暗蹙一下额心,笑道:“你知道她是好心就别怨她,伤了姊妹情分。”
说到这地步,他也不愿费心来追究。这使她既感到安全,又失落。她嘲弄地牵动了嘴角,侧身向窗外,看见东厢的窗户。
他为什么常坐在这书案上?单单是为看书,还是因为一斜眼,就能望见想见的人?这样一疑心,梅卿止不住将身子歪一歪,挡住他目光所及的地方。然而斜眼看他,他并没有往窗上看,只顾着看他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