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斜看, 月影中宵,长笛玉笙像月旁袅绕的几缕浮云, 飘飘荡荡的腔调, 有些凋零,听得人无端端起了些愁绪。
梦迢扭头看,董墨在那席上歪身凭几, 颇有几分醉生梦死的意思,一樽接一樽地吃酒。柳朝如像要拦他, 给他抬手挡住, 懒靡靡地笑一笑, 依旧将酒杯往口里送。
她知道他是为她伤神。夜风四野里吹着, 吹得她鼻子发酸, 不忍再看, 转回脸来,正瞧见蔻痕跟前那年轻媳妇俯身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梦迢忽地警惕起来, 这席上梅卿还未回来,那席上秋生亦未归。这两个人,可别是逮住什么空隙勾缠到一处去了吧……
梦迢暗窥蔻痕的脸色, 她那张精致出尘的脸在半黄的烛火里没有丝毫异变, 似乎那媳妇说的不是什么要紧话。
谁知蔻痕给那媳妇搀起来, 向梦迢与老太太淡淡招呼后, 折身进了轩内。甫进门,蔻痕的嗓音便冷冰冰地浮起来,“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媳妇将她搀坐在根杌凳上, 挪来一盏烛火, 搁在手边的圆案上, “我亲眼瞧见的, 咱们爷先奔着水榭里去了,在里头呆了好一会,不知做什么。过了会,梅姑娘出来,再过一会,爷出来往屋里换衣裳去了。不过我估摸着,两个人还没上手,只不过勾搭在一处说几句话。”
蔻痕往风窗外一望,恰见梅卿打着灯笼回席,对上目光,梅卿还对她点头示意。蔻痕也莞尔回礼,拨转头来,对媳妇说:“这几日盯紧着爷,他去哪里见谁,都要来告诉我。”
那媳妇一面答应着,一面笑了下,“太太何必费事?我亲眼瞧见的还怕爷不认不成?一会回去拿了他直接了当地问他的话不就是了?”
蔻痕又向席上望去,目光飘来浮去,最终落在梦迢身上,满不在意地笑着,“问他做什么?一点男盗女娼的事,有什么了不得的,只盯着他就是了。”
席上梅卿坐定,也在交头接耳与梦迢说话。梦迢盯着梅卿的手问:“寻到了么?”
梅卿撇撇嘴,“没有,黑灯瞎火的还哪里寻去?”
梦迢不大信她,冷眼睨着,“既然知道黑灯瞎火的寻不见,还去寻什么?”
梅卿隐约意会,顷刻挂起脸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的东西丢了去找一找还有个错处不成?”
“你是去找东西还是找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你清楚你倒是说说看。”梅卿音调蓦地高了两分,四下里看一眼,恐怕给人听见,又降下来冷笑,“你不用防贼似的防我。别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给我们那些钱,哪里是为我们好,还不是怕我和娘做出什么事来给人抓住,坏了你的好前程。盯着人像盯个贼似的,这还不是你的家呢,就是丢了什么,与你又有什么相干,犯得着你来发急?”
梦迢狠狠怄住,横着她半日讲不出话来。眼瞧着蔻痕打轩厅内出来,梦迢无计可施,只得咬着牙警告,“你给我规矩些,再有什么,你此刻就不要在这里!”
梅卿心头窜上来好大的火,陡地拍案而起,“不用你赶我,我此刻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