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如答应着,咕哝了一句:“我看她下晌回来精神就不好,话也不说,你们到哪里去了?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垂了垂眼皮,笑说:“到清雨园去一趟,跟她姐姐又吵了两句。”
时候不晚了,柳朝如便说回房看看梅卿。拉开门,冷风扑朔,仿佛嗅见一缕暗香,不大确定。卧房里见梅卿还睡着,被子拥得紧紧的。他没掌灯,蹑手捏脚地摸黑睡到里头去。
雨水不一时噼里啪啦砸下来,梅卿背着身徐徐地睁开眼,将窗户干望着。黑洞洞的夜里,苦雨发急,朔风也恨,从她眼里袭击到心。
次日梅卿难得起了个大早,蒙蒙亮她便一个人开了院门出去,回来时天色微明。夜雨打得满地狼藉。不知哪里刮来那些黄叶,铺得到处都是。潼山墙角那块地也遭了殃,他蹲在那里扯那些打坏的芥菜。
梅卿挽着个篮子在背后问他:“你老爷起来没有?”
“才刚起。我这就去做早饭。”潼山甩着鞋上的泥泞走出来,打量梅卿一眼,“太太大早上就出去了?”
梅卿将篮子由臂弯撸到手上提着,笑了笑,“正好,我出去给你们老爷买了早饭,你们自己烧自己的吃。”
潼山答应着往厨房里去,在门前扭头瞟她一眼,真是八百年难遇的奇景,太太竟起了个大早,还出门去买了早饭来。他心里不住咋舌嘀咕,真是八百年难见的奇景……
早饭是大酒楼里买来的,一碗稀饭,一样椒盐果馅饼,并半只烧鸭。刚摆到饭桌上,柳朝如洗漱了出来,瞥到梅卿在那里摆饭,微微吃惊,“叫潼山自己摆就是了,你怎的这样早?”
饭桌上还点着两只蜡烛,在朦瞳的天色里,辨不清是晚上还是早晨。偶尔听见巷内的鸡打鸣,时间就在这没规律的间隔里流过去。梅卿穿着青灰的长襟,莨纱黑裙子,在饭桌边直起腰,温柔笑道:“快来吃饭,吃了好到衙门里去。”
一瞬间,仿佛过去了许多个年头,又或者此刻与从前是不同的梦境,人还是那些人,只是全是另一番场景。柳朝如站定在卧房的门帘子前,总有些不确定,“你做的?”
梅卿把嘴一噘,笑了,“谁几时见我会烧饭来着?我外头买的。快来吃。”
她弯着腰,将箸儿架到碗上去,迎头瞪了下眼等他过来。柳朝如挪步过去,对她感激地笑了下,“怎么起这样早?”
梅卿微微撇了下嘴,却不似往日言语刻薄,“起早些不好?总睡在床上,人也睡懒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