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曜看向他的背影不满地撇嘴道:“真是不识好歹。女郎还不是为了救他一命。费尽心力安排,他却还不领情!婢子都替女郎觉得不值。”
檀邀雨倒没觉得有多委屈,“莫说是他,便是我父亲和两位哥哥当初不也以为我归顺了北魏。有些事,越说越说不明白,不如先做了。他并非蠢人,早晚会想明白的。我又何需在此时多费口舌?”
墨曜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邀雨,“婢子只是气不过。明明女郎都是为他们好,却总要做坏人。”
云道生此时终于开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倒觉得师姐做事能因人而异这一点很是厉害。只是师姐日后还是不要用《卦史》上的卜算打赌为好。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难保位尊者不会为了知道后世之事对师姐不利。”
檀邀雨笑着应下,“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不过如今这天下,能左右时局的两位皇帝早已同我势同水火,多这一桩还是少这一桩事,于我来说,并无太大差别。”
几人又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便各自歇下不提。
谢惠连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实在想不通檀邀雨怎么会突然跑来,还说什么让他做宗子。
宗子是什么?那是谢氏一族未来的宗主。放在几十年前,谢家的宗子同一朝太子相比都不差多少。
就算谢家如今势微,朝堂上也被王家和寒门官员挤压得没了地位,可在所有人心里,这些都是一时之事。
大家都相信,谢家的根基犹在,早晚会有起复之日。这样的谢氏,可不是谁能,或是胆敢左右的。
那为什么檀邀雨却敢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他肯,宗子之位便是他谢惠连的!谢惠连苦笑,他自认读书刻苦,才情也绝不输旁人,可那又如何?
他写的文章诗词几次被先生选中,在宗主来书塾察看时也对宗主提起过。但最终也全都不了了之。
宗主甚至都不曾看上一眼。在宗主的眼中,一个旁枝庶出的子弟,即便再有文采也不过尔尔,前途有限。
他有这种不值一提的身份,檀邀雨却还口出狂言,也难怪谢惠连会不信。
可不知怎么,明知檀邀雨说的是无稽之谈,她的话却总在谢惠连脑子里萦绕不去。往日的床榻如今却如坚石一般,怎么睡都不舒服。
谢惠连就这样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折腾了一整夜,快天明时才将将合上眼。
待他听到墨曜地喊声“谢小郎君,您上学要迟了”,谢惠连才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又因起得太猛,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再一看窗外已经日上三竿,他慌忙起身更衣。随意擦了把脸就跑出房间。
檀邀雨别有意味地看着谢惠连眼下大大的乌青。看来这位表哥也做不到心如止水啊。即便她画得饼再大,谢惠连也不可能完全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