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去过撷芳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被禁止与楚岳峙再有任何接触。他有不同的主子,见过宫里其他所有的娘娘与皇子,唯独见不到楚岳峙与其母嫔。
在宫里,深静公子是谁都不能再提起的封号。
那是先皇下的旨意,尚书之子、深静公子司渊渟已死,他二度入宫是太监,是司公公。
他本以为,楚岳峙会来找他,可是没有,他等了很久,始终都没有等到楚岳峙。他为楚岳峙找过很多借口,比如不知道他在哪儿,比如先皇不允许,直到八年后,在司礼监他见到了十七岁的楚岳峙。
——不会,楚七一定不会抛下司九!
言犹在耳,可对他坚定地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原来早在八年前便已将他抛下。
彼时的他直到那一天才醒悟,楚岳峙,早已不再是楚七。
寒冷的夜风打在身上,司渊渟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他身体里流淌的每一滴血都远比寒风更冷,自父亲与司家被先皇用来献祭那一日起,千万年不化的严寒冰封在他每一丝骨缝中,再未有过半点温暖,更没有实现理想抱负的热血可沸腾。
司公公的一生,都会被困在这宫墙之内,不得解脱。
将玉佩收起,司渊渟伸手摸了摸已比当年粗壮许多的树干,这棵树就像楚岳峙一样,在这些年里长成为一棵参天大树,也许再过不久,便再不需要被保护。
他是那样卑劣又见不得光,楚岳峙从审讯室里出来后,他明知道楚岳峙根本认不清他是谁,依旧趁人之危地利用楚岳峙的脆弱去寻已经逝去的过往里曾有过的依赖。
不是不知道楚岳峙难以忍受他的喜怒无常,可他控制不了,他总是在痛,见到楚岳峙会痛,见不到楚岳峙也会痛,将楚岳峙抱在怀里会痛,放楚岳峙离开依旧会痛,刻骨铭心的恨意在漫无边际的痛楚中恣意生长,他恨得只想让楚岳峙跟他一样痛,可楚岳峙却又总是出其不意地将他安抚。
楚岳峙是唯一能为他止痛的人,哪怕只有短暂的片刻。
司渊渟抿起薄唇,想起楚岳峙主动给他的吻,其实,他也是不懂的,明明就那样嫌弃他,不愿意认他,也已经有了恋慕的人,他们的第一个吻还那样抗拒,怎么后来就又愿意了呢?为了帝位,竟能委屈自己到这地步吗?
帝位,皇权,君威,他的父亲和司家是因为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而成为牺牲品。
楚岳峙是先皇的儿子,身体里流淌着跟先皇一样的血,将来,楚岳峙也会变成先皇还有楚岳磊那样吗?
他不知道,也无法预知将来,唯有再相信楚岳峙一次。
一生再长也不过百年,但他真的已经累了,将楚岳峙推上帝位,是他最后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