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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岳临渊 姬末 1013 字 6个月前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当月老的爱好。”司渊渟浅浅勾唇,低头把药都喝完了,才又道:“他们都是办事稳妥之人,这事交给他们去查,倒也教人放心。”

    “我寻思这人口拐卖绝非一两个地方的问题,但能猖狂到京城中来,牵涉到那么多的富贾,还把礼部和户部都拉入泥潭中,想必这背后是有组织的,若能摸清他们的犯案模式,找出重要的窝点,也能救出不少受害女子。只是这个安置的问题,我确实还未想到好的解决之法。”楚岳峙说道,他心中清楚这非朝夕之罪,想要一网打尽不可能,但只要有了方向,并不惜代价的打击,这就不再是无人惩治的罪恶。

    “户部我一直都有要整治的打算,只是之前你与皇军仍在边疆,边防未稳之前我不好贸然动户部,毕竟军需与粮饷极为重要,所以才一直按下不发。石槐的贪,我并非不知,只是我没想到,一时的放任竟让他操纵户部开始攫取这样的不义之财,于此事上我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司渊渟监管户部,石槐贪得无厌取财无道,他如何能不知,过去也并非没警告过石槐适可而止,却不想户部竟已到了同恶相济的地步,实在是猖獗得在他意料之外。

    “你只有一个人,想要面面俱到又岂是那样容易的事,你自有你的难处,不必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楚岳峙自然是明白司渊渟的顾虑,六部九卿看似各司其职,可实际上是相互影响相互牵制,而朝堂之事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候即便知道有问题,也只能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处置。

    “从前不懂取舍定夺之难,直到去了边疆打仗才知道,有时候有些牺牲,不得不做。”楚岳峙取回司渊渟手中空碗放到木盘上,目光看向墙上悬挂的地图,眼神霎时变得寂辽,“我也不是没试过为了胜利而狠下心让自己的兵去当诱饵,甚至明知是陷阱还让他们去送死。有时候我也会想,用无数牺牲换来的和平与守护,真的是我理想的和平,又真的能被称之为守护吗?”

    他的兵,同样也是大蘅国的子民,可他却带着他们上战场,并看着他们血溅沙场白骨露野。

    为什么,他们总要先走过一条淌满鲜血的路,才能抵达心中的理想?

    又为什么,仁爱良善与清廉正直总是会被蒙上一层褪不去的灰暗?

    第66章 胆大包天

    “无论是实现理想,抑或是得到自己想要的,都必然伴随牺牲与付出。这世间的法则,其实很公平。只不过有时候,那些牺牲与付出,不一定能换来自己想要的结果。这样看来,又似乎并非真的公平。”司渊渟早已没有少年时慷慨陈词的满腔热血与闲情,这些话,若是换一个人他必然不会说出口,只是与楚岳峙一起时,他总归是愿意多说几句。

    因为知道楚岳峙能懂,也会理解他所说的一切,哪怕各持己见也会互相尊重。

    “我入了朝堂后才知道,拨乱反正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在清除腐朽的道路上充满艰难险阻,盘根错节的关系下,还有许多人在夹缝中寻求生存,可我无法救所有人,也无法将所有散发出腐臭的溃烂剔去,因为,水至清则无鱼,光明与黑暗紧紧相依,无论是朝堂还是大蘅国,我只能选择保住大多数人而牺牲少部分的人。”牵起楚岳峙的手握在掌心,司渊渟这么多年来从未与旁人说过这些,在他身边,从来就没有可说之人。

    “想要救所有人,又或是将罪恶尽数铲除,是一个过于美好的想法。我们可以为救人与改变而努力,但不能因此而分不清轻重。”楚岳峙勾缠住司渊渟的手指,说道:“我想这世上,没有人能说自己对得起所有人,但只要尽力了,问心无愧就足够了。”

    “杀人的时候,会害怕吗?”司渊渟用一种探询的目光看着楚岳峙,他们这些年,手上都沾染上了鲜血,“曾经有段时间,我做决定的时候,想到可能会有多少人因我的决定而死去,便会感到恐惧。可偏生,我是最不能犹豫的,我若不能果断的做决定,不仅会有更多人死去,就连我自己也可能会保不住性命。”

    “在战场上的时候,对死亡的恐惧远比杀人所带来的恐惧要强烈,在与敌人厮杀的时候,其实心里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想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活下去。”楚岳峙经历过许多战场,也指挥过许多场战事,这其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获得胜利然后保护更多的百姓,其实都是后话,在满是厮杀声与哀嚎的战场上,再软弱的人都会拿起武器保护自己,那是求生的本能,会杀红眼也是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人其实跟野兽并没有太大差别。但是离开战场之后,独自一个人在营帐里的时候,会后怕,会夜里睡不安稳,也会做噩梦惊醒。我很珍惜自己对杀人这件事的恐惧,对我来说,那是我还保有人性的证明,只要我还会害怕杀人,我就永远会提醒自己不要滥杀无辜。”

    “我一直都觉得,我不能失去最后的底线。对我来说,对生命的敬畏,就是我最后的底线,对杀人的恐惧,则是我必须保有的良知。在这点上,我与你总归是一致的。”司渊渟说道,这些年来他和楚岳峙有各自战场,属于他的战场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见血的,但是他依旧能感受到没一条人命所带来的重量,无论那些被他所杀或是因他而死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些人的生命都有相同的重量,而他将之视作自己必须要背负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