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几篇散文,朕刚刚拜读过,观点倒是颇为新颖,诸子百家各引一端,崇其所善,言人人殊,朕以为如此极好。”楚岳峙对吴永廉的学识向来尊敬有加,这三年吴永廉身为礼部尚书也时常被他召见讨论礼法,他对于三年前第一次为女子立法失败一事,一直放在心上,也一直学习研究过往礼法,想要从中寻求突破口。
“陛下此言想来也是极为熟悉《艺文志诸子略》一文,臣斗胆,所谓‘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若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则可以通万方之略矣’。”吴永廉说道,这几年下来,他也算是明白楚岳峙想要看到的是一个怎样的大蘅国,也明白楚岳峙一直在铺垫什么,“陛下这几年推行的政策,已让前些年的封禁之象大有改善,臣以为,陛下可根据此次科考的结果,再行决定之后的政策调整。只是陛下刚刚开始赋税的改革,夏大人那边也是顶住极大的压力在推进新政,短时间内,怕是不宜再有过大的变动。”
户部尚书夏志轶在这次赋税改革中自然也是跟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也因此被明清求那一派的人参了不少奏本,新政推行前甚至还遇刺了;楚岳峙对此很是恼怒,私下里派了人去保护夏志轶不说,还让司渊渟动用了暗卫去收拾明清求那一派的人豢养的爪牙。
明清求那一派被狠狠地拔除了两颗磨得尖利的虎牙后,也总算是反应过来楚岳峙是明明白白地动怒了,他们再硬刚下去,讨不着好处不说,怕是还要之后被清算,赋税改革虽让他们利益受损,可若是为了保住部分利益而丢了脑袋,那可就不仅仅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么简单。
“也好,改革总也不能一直强推,总要看看效果再行调整。”楚岳峙也是想要通过这次的科考看看这几年官学改制的真实效果,若能通过这次的科考选出真正有用之才,在朝堂上多几个能为他所用的臣子,加上现有的重臣,方能更好的与那些宗室以及明清求等士族出身等树大根深的党派抗衡。
言论以及思想上的放开,是开始,在这次科考前,提前那么多颁下告示对科考名额进行调整,不再对考生的出身设限,明言只要非作奸犯科者,皆可参加科举考试,便是为了压制朝堂上人数众多的士族。
宗室亲贵多有爵位,皇亲国戚封王后得了封地,虽有限制对地方没有实际管辖权,但总归是有封号,只要不作乱谋反,即便在地方上为所欲为也无人敢多言;而门阀士族也都出身高贵祖上有功,既是世代读书的读书人钻研儒家受人尊敬,又多在朝廷为官浸淫官场多年,于政治上裙带关系极为复杂,轻易动不得不说,还要默许他们与地方富贾勾结;如此一来,自然让坐在帝位上的君王因这两方的联合而受到诸多牵制。
如今楚岳峙扶持寒门学子,便是要让庶族崛起,让真正来自于百姓阶层的文官得到说话的机会,只有来自于百姓才更清楚底层的弊端所在,明白百姓想要的是什么,有过切身体会才能站在百姓的角度思考提出有利于百姓的议策。
“前些年司首辅解除海禁,恢复海外通商,也让海外文化有部分得以在大蘅国国内流通,此前兵部赵尚书对火器的改进,有部分也是参考了海外流通过来的技术,可见文化与思想的开放有多重要。朕在登基后,将锦衣卫和东厂撤去,又重整内阁,就是因为过度集权的政策于大蘅国的发展而言并无好处。朕愿意放权,可这些宗室亲贵还有门阀士族,总是为了一己私利挡在前头,让朕束手束脚,如今朕可是急需为朝堂注入新鲜血液。”楚岳峙意义深长地说道。
没有制约的权力最容易失控,宦官不再参政、东厂和锦衣卫被撤去,就意味着权力平衡被打破,此前司渊渟身为掌印太监和东厂提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朝堂腐败的同时,也是一直在竭力平衡朝堂势力。正如言论有好有坏却都应当容纳,势力同样是有好有坏只要能平衡就没有必须要铲灭的道理。
在平衡被打破后,他和司渊渟推行改革也扶持朝堂上此前一直不得志的文官以及寒门学子,就是为了让文官集团可以取代缺失的宦官势力,对朝堂上的宗室亲贵以及门阀士族进行制衡,否则这些人若是得到壮大开始肆无忌惮,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