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予言让张启正多点了几盏烛火,便将那《竹林七集图》一一展示给了苏一箬看。
苏一箬果真立在四方桌案前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眼前的七幅竹林图,连赵予言说的话她也不顾不上听了。
赵予言在问了两回你最喜欢哪一幅?和你瞧着哪一幅画的最好?都得不到回应后,便只得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只在一旁替苏一箬举起了烛台。
一刻钟后,苏一箬才欣赏完了七幅画,忽而瞥见了最末端的那幅《抿茶图》,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揶揄赵予言道:画上的人当真是龙章凤姿,气宇轩昂。
本以为赵予言会这这般夸赞而羞赧起来,谁知他却是骄矜一笑,生受下了苏一箬的玩笑话,状似苦恼地说道:正是如此,一箬好眼光。
苏一箬瞥了他一眼,气他脸皮厚,可对着他这张俊朗的脸蛋,又说不出昧着良心的话来,只得窘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赵予言见她双腮鼓起,水凌凌的杏眸里凝着些怔愣,便将烛台搁下,捏了捏她的香腮道:上一回你说你不喜欢这图,有什么缘故?是我何处得罪了你不成?
话音甫落,苏一箬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来,思绪飘回了烟雨江南,祖父祖母还未曾出事的时候。
苏家因着与江南织造家有些未出五服的亲戚情分,又经手了些丝绸生意,日子过的也算得上是富庶安稳。
谁知那一日江南织造竟带来了这副《抿茶图》,要祖父藏在书房里妥帖收藏,绝不许露于外人跟前。
祖父自然照做。
半个月后,被贬谪到江南的康武听说祖父的书房内有不少名家藏书,还有那幅《抿茶图》,便带着美酒上门与祖父品经论道。
三日后,江南巡抚便带着一群乌泱泱的护卫冲进了苏家,将喝的伶仃大醉的康武绑了起来,说他借古讽今,对今上不敬不尊。
祖父便也被牵连下狱。
苏家被抄前,苏一箬特地去了趟书房,可那被祖父妥善藏好的《抿茶图》却不见了踪迹。
祖母自此病倒,在病中屡屡痛骂江南织造,并直言没有那幅《抿茶图》,苏家兴许不会遭此劫难。
所以苏一箬才会这般讨厌这《抿茶图》,她在赵予言跟前也没什么好藏私的,便将这事原原本本地说与了他听。
赵予言听后却默了良久,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些阴郁之色,在苏一箬目光扫过来之时,却又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问:阿言,怎么了?
赵予言虽是不想将那些腌臜的事儿说与她听,可事关她的祖父祖母,便只得叹道:我手上的这幅《抿茶图》是赝品,你祖父书房里藏着的那一幅应当是真品。
这话却着实出乎苏一箬意料,她眨了眨杏眸,疑惑不解地指着桌案上的《抿茶图》,问道:这是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