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木香飘出,谢瑛不知怎么想的,上前一步挡在周瑄前面,许是她多疑,那人抬头看她一眼,随后将画卷抽出来,解开束缚的绸带。
《春溪图》全卷慢慢展开,图中峰峦叠嶂,嶙峋而又崔嵬峭拔,用色层叠错落,从上而下,不管是翻卷的云,抽芽的树,细流也勾勒的无比细腻,浓绿中透着墨色,紧凑却又不失壮阔。
宋兆的画,写意为主,妙趣横生,直叫观赏的人挪不开眼。
谢瑛闺阁时学过画,但不精妙,嫁给云彦才知勤奋与天赋缺一不可,云彦生来就是读书画画的,连魏公都称赞他,道云彦可成大才。
你打算出价几何?谢瑛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周瑄对画不要太过执着。
周瑄瞟过去,入目便是松松如流云般绾成的云髻,修眉联娟妆花浅淡,软白色襦袄外套着件团花半臂,很是随意的披了条紫银泥罗帔子,肤色若雪,气度如兰,比之从前更加从容华美。
云六郎宠妻,京中闻名。
他提步上前,伸手压在卷轴边缘:这画我要了。
谢瑛没抬头,只倔道:是我先预定的。
是么?周瑄笑,骨节分明的手慢慢蜷起,睫毛轻抬,目光蔑视的扫来,你想跟我谈先来后到?
话音很轻,却叫人头皮发紧。
谢瑛咬着唇,没忍住:您可以选其他的画,据我所知,宋兆的画虽受追捧,可您好像并不喜欢,所以能不能让给我。
周瑄眼神冷下来,面上的笑立时敛起,不让。
谢瑛噎住,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周瑄坐在唯一一张花梨木圈椅上,挺拔的如同崇山,目光如炬,不退不缩。
他那般坦荡的坐下,漫不经心叩着桌案,似乎笃定对方会做出何等抉择。
掌柜的退出房间,先前知道谢十一娘身份,已经很是恭敬,可方才看她对那人的态度,仿佛更有来头。
他在京中开字画铺子,经营十几年才有此番景象,万不能因为偏袒招来祸端。
空气憋闷又闭塞。
谢瑛咽下闷气,知道彻底没了指望。
在她印象中,周瑄谦和疏冷,礼貌矜贵,不会因为私事而迁怒旁人,更不会公私不分,仗势欺人。
可今日的他,无端散发着挑衅的气势,若说不是嫉恨当年之事,谢瑛断断找不出其他借口。
她起身,冲着周瑄福礼,告辞。
周瑄面冷如霜,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