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好久,才得了应允进入, 打眼瞧见那床,散了架子似的瘫在地上, 帷帐胡乱扯开, 撕成一绺绺的碎片, 能想象到始作俑者的急躁。
床头小几亦被推倒, 上面搁置的花斛茶盏悉数扫落,碎瓷片散开, 澎溅的四处都是。
白露收拾的光景,看见其中一片沾了血,不由大惊失色, 拿起来疾走到垂落帷帐的斜对面榻上,颤着嗓音儿问。
陛下,娘子是不是受伤了, 奴婢从地上捡了片带血的碎瓷。
周瑄给谢瑛拢好里衣领子,往外乜了眼, 哑声说道:无妨, 是朕踩过的。
谢瑛瞪圆眼睛, 想起身,被周瑄摁下,你浑身都是汗,仔细着凉。
说罢捏捏她纤细的手腕,举起来给她看,还是瘦,待会儿让人送来药,你得日日饮用,不能因为苦便中断,陆奉御是为你调理身子的,上回月事调到快好,若非你离开,也不用重新再喝。
落下的药,需得重新补一遍,省的遗留病根,带下病说轻也轻,说重也重,总之是自己受罪,旁人看了不是滋味。
谢瑛拿开手覆在他胸口,好,我会喝得。
陆奉御医术好,她每月也不再因月事疼的起不来身,只是那药格外苦,若非捏着鼻子一股脑喝完,谢瑛中途定是要吐掉。
她爬起来,挪动周瑄脚边,见那里已经渗出很多血,洇湿了绸被,他没有做任何包扎,肉眼可见的伤口扎的极深,斜斜横亘在脚掌处。
疼吗?谢瑛问完又觉得多此一举,这般扎伤,不疼是假的,她看着血,头有些晕,便闭眼调整呼吸。
周瑄见她小脸凄白,没有血色,不由握住那腰,安慰道:不疼。
谢瑛回眸瞥他,柔声道:怎么会不疼,我看着都害怕。
手指触到那里,她转身从枕边匣子里摸出一条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将周遭的血拭净,迟迟不敢落在伤处。
周瑄忽然弯腰过去,握住她的手径直摁在那里,感觉到她浑身僵硬,手发抖,不由笑笑。
从前在边境,比这更严重的伤朕也受过,不算什么。
谢瑛攥着帕子,想起何琼之说过,她大婚时,正是他们鏖战最激烈的日子,周瑄苦撑至援军赶去,却因受伤过重在床上躺了月余。
他前胸后背都有刀伤,或浅或深,穿上衣服,便都看不出来,依旧是矜贵清冷的帝王。
她咬了咬唇,慢慢剥出血肉里的细小碎瓷。
只觉后脊全是汗,脑门也跟着一阵一阵的晕。
实在受不了,她往后靠着墙壁,大口喘气,摆手,唤寒露。
去请陆奉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