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沅不免悠悠叹息,她着实不太习惯也不是很想,让旁人为她的小病小痛,如此大费周章。
流萤从扬州时,便一直跟在初沅身边。相处这么久,左右还是能明白她这些小心思的。
流萤沉吟片刻,道:要不然,奴婢先去小厨房熬些冰糖雪梨汤来?
初沅瞧了眼槛窗透进的天色,慢声道:等天亮再去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呢。
这便是不想在半夜惊扰庖厨了。
他们殿下,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帝后捧在手心的琼枝玉叶、千娇百宠的昭阳公主。
流萤俯首应是,又提起桌上的宫灯躬身退下。
屋内复归漆黑平静。
可睡意被噩梦惊醒,初沅辗转反侧,始终都不能入睡。
她望着窗牖怔怔出神,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梦境里的种种。
她又梦见她在冰冷湖水中下坠,耳边暗流隔绝水面的所有声响,她看不见、听不见,呼吸被一丝一缕地抽尽,只有不停在水中沉落
直到,有一双手从后边扶住了她的腰肢
初沅呼吸微滞,缓慢地将手探到彩绸软枕底下,摸出一枚黑玉扳指。
得亏于回京之后,送到公主府的各类奇珍异宝,她见过世面,倒也能识货了。
这不是什么上好的物件,甚至在扳指两端,还能隐约瞧见修补过的痕迹。
但触手温润,显然是因为扳指的主人极为爱惜,鲜少离身。
借着朦胧夜色,初沅仔细端详着这枚熟悉又陌生的黑玉扳指,静谧的心湖在窗外凄风中,波澜乍起。
已经快三年了。
是他吗?
卷翘的睫羽振翅轻颤,一幕幕记忆在眨眼的瞬息回溯。
最后,走马灯似的止于三日前的千秋节,兴庆宫那场盛宴
说是为阿耶恭贺寿辰,但席上受邀之人,除却朝中重臣、四方诸侯,还有不少适龄的新科进士。
饶是她再怎么迟钝,那也能隐约明白阿耶的深意。
初沅你说说,这里面有没有合你的眼缘呢?
面对阿耶的揶揄询问,酒过三巡之后,她终是不自在地假借醉意离席,走到龙池旁边散心。结果也不知是谁,突然就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好在有人从旁经过,出手相救。
但长久的沉溺湖水,她的意识已经濒临涣散。
直至被他抱着上岸,放于草木间,她也只是艰难撩起眼皮,模模糊糊地看到男人的清瘦轮廓。
很熟悉,但又清瘦得陌生。
在他起身离去之际,她终是出于本能地伸手,轻攥他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