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韫虽然自尽身亡,但十卷旧账簿,笔迹却乃废太子亲笔,人证虽死,物证确凿,废太子谋逆一案无可翻供的余地。
说话之人,乃工部尚书柳三思,官拜内阁,属二相之下第一人。
殿内点着数盏宫灯,白天黑夜具是明亮,时间仿佛也在此间凝滞,不知时间。
宣帝微阖着眼,敛尽目中光华,平静道:沈卿,朕恕你无罪,起身吧。不知喜怒。
是。沈遇终于站起身,他面色微微发白,唇无血色,尚且留有几分大病初愈的病容。
此番是臣轻敌,未能将人生擒。
臣有愧。
他余光所见,宣帝起身踩着平缓的步伐,背手行至案前,他看着沈遇,眼中暗藏着些什么,无人可窥见。
萧韫临死之际,可留遗言?
沈遇面上染了惭愧,臣原想救下他,只是此人抱了必死之心,毒发不过一息,便没了性命,此人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竟是如此。宣帝叹气,颇有些悲凉之感。
柳三思目光落在沈遇身上片刻,又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只忧心忡忡向宣帝道:陛下,您要宽心。
许久之后,宣帝才开了口,罢了,你等自去吧。
他的声音犹如他的年纪一般,日益苍老。
沈遇拱手应道,是,陛下。后退数步方转身,那扇木门也随之打开,透出些门外的雪色。
皑皑白雪,掩盖住了宫墙的红砖绿瓦,也掩盖住了深埋禁宫的无数尸骨。
柳三思随他一道出来,离了紫宸殿,往前行百余步,便是通往外宫各部司的甬道。
沈遇停下了脚步,颔首称谢,今日多谢柳大人在陛下面前为下官求情。
此番恩情,下官铭记于心。
柳三思轻抚胡须,叹气道:沈大人不必客气,柳某也只是为了陛下分忧。
废太子一案,当年本就定案,这些年陛下心中一直顾及父子亲情,朝中又有人要为废太子翻案,搅动陛下心绪。
说着说着,他倒多了些许长辈看晚辈的慈爱之意,我与你父亲当年同朝为官,若非废太子行谋逆之事,你父亲也不会
话说到此,柳三思话音一顿,眼前的年轻人波澜不惊的容颜之上,多了几分苦楚,便叹息道:罢了,废太子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为当年无辜丧命之人偿命。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的落。
柳三思抬手捂嘴轻咳了一回,人老了也受不住这大雪了。
本官先行一步,告辞。
沈遇站在原地,拱了手道别,待柳三思一行人走远,他方抬头,看向隐在雪色里的人影,被压在喉间的腥甜痒意再也无法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