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帆不小心从铜盆的反光处看到了赵盼儿雪白的肩头,眼神一闪,赶忙移开眼神,略显刻意地找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皇城司的暗语?
雨和蛇?赵盼儿不假思索地答,我记得那天在杨府,你好像这样跟手下说来着。当时我觉得古怪,所以就记住了。刚才庙外头都是官兵,我一着急,就胡乱试了试。雨就是遇敌,蛇就是藏起来。我猜得没错吧?
瞒天过海,乔装逃窜,这一套你倒是挺熟。顾千帆语气平淡,心中却想,这皇城司暗语竟被赵盼儿轻易识破,看来也该改改了。
赵盼儿上完药,拢好衣襟走到铜盆处洗着沾血的血绢,讽刺道:没错,当歌伎的时候练就的本事,专门帮着躲债的泼皮逃债,顾指挥满意了?
顾千帆不禁反问:做过歌伎,怎么还敢肖想做进士娘子?哪个士大夫会娶这种出身的女人?察觉到赵盼儿震惊而受伤的目光,顾千帆意识到自己所言不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一时失言。
赵盼儿见他脸色苍白,将手中的手绢丢回水中:算了,你的伤也不轻,懒得和你计较。她指了指桌上的药瓶:识字吧?哪些药能用,自己挑。
见顾千帆面露不快,赵盼儿冷哼道:怎么,只许你明着戳我的肺管子,就不许我暗着损你?我太知道你们这种人了,嘴上说声失言,心里照样还是看不起人。你后悔的,只是觉得不该把心里话说出来而已!我当过歌伎又如何?总比你们皇城司的名声好些。都是半斤八两,就别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不想想,刚才还是我救的你!
我又没要你救我!顾千帆脱口而出。
那你现在下船啊!赵盼儿不甘示弱。
顾千帆与赵盼儿四目相对,眼中火花四射。赵盼儿却又咳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顾千帆将茶递给她,没有说话。良久,赵盼儿才缓了过来。
船舱中陷入一阵尴尬的寂静,顾千帆觉得无趣,主动提议:就此休战,如何?见赵盼儿不睬自己,他又说道:我至少要过了秀州才能下船。这两天就以桌为界,你左我右,互不相干。说着自顾自地解开衣衫,困难地扭着腰上着药,却因手臂上有伤,失手将药瓶掉在了地上,那药瓶咕噜噜地滚到赵盼儿面前。
赵盼儿嗤笑一声:喏,那这药现在滚到我这地界来了,你是不涂了怎么着?
顾千帆一时语塞,恨恨地盯着那个药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药瓶长了腿投了敌。
赵盼儿看到了顾千帆鲜血淋漓的伤口,颇为不忍。她捡起药瓶走了过去,放柔了声音道:什么你左我右,这舱房都是我租的,明明整个都是我的。手臂伸直,让我看看。说着就将头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