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盼儿怔怔地看着镜中的宛如带着假面具一般的自己,但仍道:哦,今天笑了一天,脸都僵了,做生意嘛,这个样子还不是经常的事。
孙三娘坐在赵盼儿身边,关切地盯着她的脸:瞎说,以前我就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和顾千帆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赵盼儿被说中了心事,第一反应却是反驳:没有,我和他不过是赵盼儿突然说不下去了,孙三娘又把镜子移到了她的面前,镜中的她虽然仍然在笑,但不知何时,眼圈已经红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赵盼儿笑容一点点地消失,最终,一行泪水滚了下来。孙三娘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绢递给了她。
赵盼儿擦了擦眼泪,接下来的话对她而言有点难以启齿:我只是可能有点喜欢他。
孙三娘倒是并不意外:哦。那也用不着哭啊。
赵盼儿摇了摇头:我知道这样不对,毕竟我是为了欧阳旭才来的东京。
孙三娘早就看出来赵盼儿和顾千帆之间有点什么,也早就知道总归会有这么一天,她柔声安慰道:哪不对了?欧阳旭跑了,你和他的事也早该翻篇了。顾千帆和你男未婚女未嫁,共过患难又都在东京,不挺好的吗?这些天我冷眼在旁边看着,早觉得你们俩不对劲了。
赵盼儿心里不踏实,眼圈又红了:他或许是有些喜欢我,可他也没那么喜欢我。
什么意思?孙三娘被赵盼儿绕晕了,她是个直肠子,根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赵盼儿眼神有些无助:三娘,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件东西,比如胭脂水粉、首饰衣裳,你会怎么办?
孙三娘不假思索地答:自然是有钱马上就买,没钱就拼命攒钱,买不到就天天守着,哪怕多看一眼也好。
孙三娘的话证实了赵盼儿的观点,赵盼儿不禁惨然一笑:可他一点也不着急。虚虚实实,忽近忽远的,每一次都会做些让我禁不住乱想的事,把我心悬起来,然后马上又跟没事人一样,松掉那根弦。他如果真的对我有心,会这样吗?
孙三娘凝神想了想,肯定地说:他肯定是真心的,不然不至于为咱们做那么多。茶坊的本钱,这屋子,还有引章教坊的事,这不是子方说的爱屋即乌,还能是什么?
我刚难过也正是为了这一点。毕竟在钱塘的时候,打我主意的男人也不算少。他要是一点真心也没有,我至少还可以不当成一回事。可现在半真半假的赵盼儿抹干了眼角的泪,她的自卑与自尊同时涌上心头,我不停地跟自己说,人得有自知之明。欧阳旭刚当进士,就能嫌弃我是贱籍从良。顾千帆贵为皇城司副使,能不知道我和他之间有如云泥?三娘,我其实很害怕,害怕自己会渐渐习惯他不许我拒绝的照料,害怕自己的心会不断地他撩拨得忽上忽下。以至于有一天他只要招招手,我就会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最后,落得跟乐营里无数个从了良的姐妹一般色衰则爱驰,而他却只是淡淡地来一句,当初我不过是同情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