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帆顿了顿才道:改任新州通判。
赵盼儿心下微惊:只是平调,没有贬官?欧阳旭也算始作俑者了吧,官家怎么会这么放过他了?
顾千帆微微眯起眸子,官家对欧阳旭的从轻处理的确令他略感意外,所幸欧阳旭此番离京就再难回来,从此也不会再与他们产生瓜葛,大抵他根本不知道赵盼儿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顾千帆把自己近来查到的关于欧阳旭的消息一一转告给赵盼儿,两人一边沿着河岸散步,一边絮絮地交谈了起来。
与此同时,欧阳旭正坐在自己空荡荡的房间中,眼下他的宅院已经几乎搬空了,比顾千帆雪洞一样的宅子还要空旷。
他眼神空洞地注视着手中的几张地契,最终把它们和着桌子上一堆盒子一股脑地推给道童:都拿走吧。
道童难掩惊讶地问:全卖?
然而欧阳旭脸色阴沉、不再说话,道童只得抱着东西默默退下。
突然,德叔破门而入,他抢过那张地契一瘸一拐地奔来:主人,这不能卖!这些祖宅,是欧阳家最后的家底了啊!
然而欧阳旭却硬是夺回了地契,塞给道童:我必须卖!你知道新州是什么鬼地方吗?那是岭南,瘴湿炎热的化外之地,我好不容易才从穷乡僻壤里挣出前程来,如今又要我从馆阁清要职位转任回那里,简直就是要我去死!一定又是齐牧和顾千帆害的我,那天官家明明都没有再生我的气了
德叔哀恸不已地劝道:可是,就算是今科的榜眼,也都是出任一州通判之职啊!
可欧阳旭根本听不进德叔的话,状若癫狂地说:我不管!我就是不想再外放,不想再受西京那样的罪,我只想留在这锦绣繁华的东京!所以我必须趁着出京前这最后的十几天去通门路找机会,我需要很多的钱!德叔,你别拦着我!只要能留下来,别说是祖宅了,就算是命,我也要卖!
道童被欧阳旭两眼血红的样子吓得往后一缩,而一旁的德叔已是老泪纵横。傍晚时分,永安楼内已经客座满堂,宋引章抱着琵琶穿过二楼走廊,突然,她看见了一楼窗边一个男子自斟自饮的背影,脸色顿时一变。
宋引章走到那人身边,男子听到足音回首,正是一身青衫的欧阳旭。
此刻的欧阳旭眼神澄澈,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在钱塘为赵盼儿所救的潦倒书生。他礼数周到向宋引章打着招呼:引章,好久不见。
这里不欢迎你。宋引章的语气冷得足以冻住七月的汴河。
欧阳旭自知不受欢迎,苦笑了一下:不用这样如临大敌,我已经被贬官了,很快就要离开东京。今晚来这儿,只是想见见盼儿,想当面对她说声对不起。
盼儿姐不在,她也不想见到你。宋引章根本不为所动。
欧阳旭并未生气,只是不无遗憾地轻叹道:我猜到了,那么,请你把这封信转交给她好吗?告诉她,我违誓移情,已经受到了上天的惩罚,今后,唯有在岭南荒野,遥祝她平安喜乐,欢悦无限。言罢,他起身深深一礼,尔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