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舒云说来,也是牙底泛酸,勉自一笑:如今,你虽不中用了,你妹妹还未可知呢,我听闻圣心喜爱楚地风情,你让鸾刀给她打扮打扮,也梳你从前被赞甚么姬的发髻,来日她作了贵人,还可提携你,也作你的臂助,是也不是。
见她默默不语,又加了一句:鸾刀若梳得好,我便把她的籍契交给你,让她随你出嫁,与我绝不相干。
朱晏亭叮叮咚咚的拨弄了两声琴音,笑道:何不早言,说这么一揽子话,原来只是为了梳个头阿月,你当真想去么?
后半句,是对缩在兰夫人身后的朱令月说的。
朱令月怔了怔,攥紧自己的巾帕,有些怯生生,然而却肯定的:我我想去的。
朱晏亭沉默了片刻,道:鸾刀姐姐,有劳你了。
鸾刀恭谨应声称喏,面无表情,对跟在兰夫人身后朱令月说:姑娘妆奁前坐罢。
兰夫人没有料到竟然得来这么容易,似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反有些不安。
朱令月很乖觉,得了准,面上暗藏喜色,一言不发走过去,坐到妆奁前。
兰夫人眼睛扫过那空荡荡只有些木簪和通草的妆奁,立刻给跟来的仆妾侍从递眼色,抬过四、五个描金点漆的匣子,其间宝光潋滟,簪环珠翠,不胜华美。
鸾刀解散了朱令月的发髻。
朱晏亭也调好了弦,正好了音,漫捻琴弦,幽幽弹出几个音。
青丝在鸾刀洁白的手中翻卷,她动作熟稔流畅,黑白交衬,那发丝像流水一样,忽而倾泻,忽而翻腾,忽攒在顶心,繁盛葳蕤。
朱晏亭的琴声不疾不徐,若泉水流淌,又若鸟鸣溪涧,半阕弹过,朱令月发顶已现半片反绾莲花。
兰舒云出身楚地,是长公主在章华收的奴仆,没有见过这样的发髻,问:你幼时就是梳的这发髻去见的天子?
朱晏亭不答。
偏兰夫人有意刨根问到底:陛下那时,究竟属意你的头发,还是属意你的衣裳?
朱晏亭被她烦扰的微微不耐,蹙眉道:端懿皇太后和陛下,属意的都是我母身份,非是属意谁燕鸣梢头、沐猴而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