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隔了一会儿,曹舒小心翼翼提醒道:陛下今日说过,飧食后去长信宫看望太后。
他不提则以,提这一句,皇帝猛地抬手掷过了脉案,竹片撞地,清锐一声。
不去,丢人。
掖庭丞景轩从宣室殿出来以后,脚下极快的向宣室殿以北的椒房殿走去。
未央宫里没有秘密,今日太后与皇后几乎放到明面上的剑拔弩张已传遍了千楼万阕。
所有人都在暗中观望局势。
郑太后是今上亲母,作了将近二十年皇后之后又皇太后,河西郑氏在先帝孝明一朝就屡获封迁,隐有成一脉豪族之势。
而新来的皇后与太后比起来,母家几乎可以算作寒族。
太后在皇后获封第二天就发难,在众人看来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毕竟郑氏女才是太后真正中意的立后人选。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发难,在众人设想中该是任人拿捏的皇后居然没有落下风。
从长信宫里传出来隐晦的两条消息陛下婚后首日就荒废了晨参暮省整整一天,太后的脸色都不好看。
这其间,蕴含着无数可作的文章,稍微敏感者,就能嗅出是什么风向。
而景轩的手里,此时还捏着第三个足以震动整个未央宫的消息。
景轩身形枯槁,微伛偻背,穿着一身青色袍服,手肘搭着雪白的麈尾,双手捧一明黄绢卷,腰间挂明晃晃的掖庭铜印,身后领着四五个身量还未长足的内监。
巍峨的椒房殿,这夜灯火通明。
殿前双阕如丹凤舒展开两翼,廊腰缦回的复道如缠绕丹凤的霞带,景轩自宣室殿从复道至椒房殿,只花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他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叩至椒房殿阶前,递上了自己的铜印。
椒房前殿满溢新刷上的椒泥芬芳,洁白氍毹,桀靴踩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景轩前驱入殿,即行叩拜大礼:奴婢景轩,暂掌掖庭诸事,叩见殿下,殿下千秋无期。
起来吧。未曾谋面的皇后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景轩再拜之后站起身来,弓着背,眼皮上撩,见皇后容色极艳,却只着一身常服,端坐在案,案上堆了几卷书轴,雁足灯下摊开一卷,不知写着什么。
她对自己礼重,眼离了卷,在砚台前搁下了笔,望过来:孤本意三日后再传召诸内廷丞吏,掖庭丞却来得早。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景轩将双手奉来的黄绢小心翼翼递给内监。
朱晏亭摊开绢书,见其下皇帝之玺,复移目自右上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