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一字字道:朱恪早就不是妾的父亲。
齐凌点头,低声说:他就算是地上的蝼蚁,可穷寇不追你刚刚站稳脚跟,为何就忙着斩尽杀绝?
朱晏亭就仰脸之势,为他整理冕旒,手抚着珠子一粒一粒滑下:怪就要怪那日用餐时太仓令提醒了妾。
珠光隐隐,照她白皙之面,她漫漫理着,随口说:有平阳侯每日过目妾吃什么,妾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仿佛真的为打扰食兴而烦恼。
齐凌身量很高,冕旒更高,见她踮起脚,便微微躬身,并用一掌扶住不盈一握的后腰。
姿态温柔,面上冷笑:还是没说实话,朕迟早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朱晏亭眼皮也没抬:妾无一字虚言。
齐凌沉默着静静端详她片刻,肃然启口:朕劝谏皇后,还是莫耽杂物、少务冗业、少分心,不要渎职。忽然附她耳侧,轻声道:专心与我生个娃娃才是大事。
不料他突然语出无状,朱晏亭面上腾地一热,当下离他三尺远,不肯再近身。
齐凌也不勉强,只笑着看她,安分站着在宫人摆弄下穿完了朝服。
朱晏亭目送他走出椒房殿,方回身临妆台前,召宫娥为她妆饰。
送走了皇帝,椒房殿宫人还是奉簪捧妆,进进出出,忙碌如前。
原来今日刘之礼和未央前殿的尝新礼都是前朝大事,本不用皇后来操办。但恰逢郑太后长女舞阳公主的生辰,先帝子嗣不丰,与齐凌同为太后所出的只有舞阳公主齐湄。
今年恰舞阳公主及笄之年,太后有意为她找一佳婿,故命朱晏亭破例操办一宴。
还留在长安的豫章王后谢掩、新任丞相郑沅的夫人周容等均将至。
一时梳妆罢,朱晏亭起身欲出,鸾刀捧过披风:殿下,早上凉。
朱晏亭接过,边走边问:长信宫来的消息准么?
鸾刀悄声道:接了关眺的信,奴又派人查探了,兰泽殿住人确有其事,只是长安都快翻遍了,怎么都打探不出藏的哪家贵女,实在奇怪。
朱晏亭快步行廊下,转角也步履带风,喃喃:查不出哪家贵女莫非是优伶之属。她暗自觉得郑太后不会出这样的昏招,心存一疑,很快被宴会之事打乱,便且捺下不彰。
这一日东门处战鼓擂动,下动九地,上彻云霄,声音甚至传到了未央宫。
立秋天黑的快,未央前殿灯火通明,照得龙首山上半边天幕如绮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