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晏亭手执马辔, 抚摸那匹天马猎猎如火烧般鬃毛,安抚它的躁怒,对皇帝道:陛下驭蹑景许久了,恐损伤马蹄, 御马监领来饱食天马, 特引它入阵给陛下替换。
蹑景是皇帝座下神骏之名, 今上好马如痴,集天下骏马九匹,号之九骏,名如燕行奔宵玄黄等,唯有天马无名,想来天之一字足矣。
御马监是上林苑耗费最大之所,御苑马金尊玉贵,各自有专门的马监照料。皇帝临幸这些马的次数比上掖庭多得多。
是以皇后策天马而来,换下劳累的蹑景,在众人听来都十分合理。
朱晏亭眼风略过黄门从草丛中抬起的鹿尸,在其间轻描淡写带了一句:恰见有鹿在丛,出手猎获,为陛下助兴。
缓整衣缘,垂首相揖:衣衫不便,请陛下遣人接马,妾请退。
只字未提吴若阿。
齐凌却对这个看来天衣无缝的理由不甚满意,见她不愿提,偏去提。
皇后,朕才下了诏,若吴夫人射下这头鹿当即封为昭仪。你无心的一箭射下去,吴夫人两千石就没有了,当心她埋怨你。
吴若阿大惊失色,忙道:妾怎敢埋怨殿下。
齐凌笑道:听见了?她说的是不敢,而不是不埋怨。
吴若阿暗暗叫苦,深悔失言,恨不得嚼舌而下,又不敢驳斥皇帝,面上青红交加,狼狈不已。
朱晏亭却仍旧不看她。
她静默夹拢足间的马,轻轻催了几步。
那矫健雄壮的烈马温驯向前,走出十几步后,低头拱到了皇帝马匹之侧。
她亦得以凑身挨近,那张明艳无俦的脸低低的,在微微蓬乱的鬓发下,小声送去一句耳语。
陛下这样清楚,是已和她一条心了吗?
齐凌微微一愣神,面色瞬息万变,堪称精彩。
他咬牙而笑,低声道:你竟敢反来指摘朕。
妾怎敢。朱晏亭抬起头,眉心微蹙,复依依的轻声问:陛下真的和她一条心?
齐凌长长吐出一口气,无奈至极的瞪她一眼,当即掣马后撤。
只见那乌黑玄马仰头打了一个响鼻,灵活避开枣红天马三尺之远。
而后一言不发,领骑郎策马便走,没有要天马,也未召吴若阿跟随。
呼哨声下,犬吠鹰飞,众人随驾而去,尘土飞扬。
天马见此情景奔腾欲跟随而上,被两个期门郎紧紧牵哄,仍然不住颠簸马背。
她翻身下马,使人将天马牵了送过去。
此时,黄门捧了那只鹿来,胸口扎着箭,已经断了气。
朱晏亭将鹿赐给了吴若阿,又赐了一笥锦。
这才将目光投在了她惊惶无措的面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