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舒劝道:这宫里没有什么,地里长的梬枣花倒甜。奴婢见他们烹茶加了梬枣花,香香甜甜的,陛下热热尝一口,怯怯寒气。
齐凌这才接过来咽了一口,放到一边,气仍不顺,重重搁下茶盏问曹舒她说她拙口愚舌?
曹舒哪里敢接这话。
齐凌也不指望他说什么,冷笑一声当皇后屈才了,该去大鸿胪寺草拟檄文,匈奴大宛大月氏南越,都交给她口诛笔伐才叫人尽其才。
陛陛下息怒。
雨密密匝匝打在窗上,过于浓厚的雨幕似将一切都隔绝在外,没有客卿博士、没有书籍、没有奏表、甚至连解闷的樗蒲棋也没有,齐凌难得有这么闲的时候,随时光流逝,渐渐百无聊赖。
他环顾周遭,目光渐被杂陈歪斜在那里的枕上沾着一缕长长的青丝引走,出了会儿神,便在此处再坐不下去了。
齐凌起身回到正殿,见屋檐滴水逐渐稀疏,雨势渐小。便在正殿传了朝露馆的太医,知道少府已经连日换过医术精湛圣手来,召来依次见过。
一回生二回熟,此番再询太医问什么、怎么问,他就娴熟得多。
都是那些话。
岐黄他不通,事事过问不过是为了给少府和太医令提醒。
直到该提点的提点了,过问的过问了,天色已晚,雨也停了,齐凌没有再叫朱晏亭来送,自回了桂宫。
御驾起行。
上林苑的川泽密林腾出一层雨后浓雾,长长漫道的台阶像一半埋在云里,只走出几十丈,身后的馆台就像消失在了雾中。
雨后气凉,雨滴打在叶间蝉食桑叶一样覆天弥地的动静中,他忽然听到有轻轻的歌声从雾里传来,是山野俚曲、楚调湘谣,轻的像抓不住的细丝软绸,字字缥缈,耳熟至极,隐约是
出门山雨,登舟莫,多纵火,山中猛兽多。
他心里猛地一跳,转头欲见究竟,只看到望亭之下似乎站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一阵风过,雾气弥漫,便看不见了。
齐凌没有叫停,御驾还在前行。
空濛雾气笼罩在昆明池上,水色一涡深,一涡浅。雨后上林苑与云泽一样,四处潜伏着野性莽莽的生机与危机。
他还在回忆,却想不起这首歌谣词句究竟是怎样的。
只记起新婚时节朱晏亭曾经说过一个故事。
她说章华水多,雾也多,野兽也多,农人荷锄出门时,他们的妻子都会叮嘱,携箬笠、带火折,登船之时,千万莫要踏错,不要坠入深不见底的云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