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舒走到中截,听朱晏亭又道:有劳阿公,去未央宫椒房殿,请女官鸾刀携孤谒庙服来见。先前的礼服坏了,要见公卿于礼不合。
诺。曹舒顿了一顿,多问了一句:殿下,只宣鸾刀?
朱晏亭点点头,重复了一遍:只宣鸾刀。
曹舒离开后,像是被他伛偻幽影拖走了目中神采,只是瞬息之间,朱晏亭已换了一副神色,双眸幽如深壑,脸色如一块随时会碎裂的白瓷。
不知在灯影中立了多久,直到太医令进来换药请脉。
她才慢慢转过身,将最后一道纱帘也挂起。
床上,齐凌从未醒来过。
他闭着眼睛,睫毛密密覆着,薄薄双唇上一丝血色也无。
她拿起他的手,像冰一样,暖湿的泪水滴上去才有了些许温度。
摸他枕畔的头发,浓乌硬密,一丝哀惨蓦的跃至眼角,斥问太医:陛下正值壮年,身强力壮,这皮肉伤,怎会还昏迷不醒?
太医令轻声道:殿下,鹿角、铁蒺藜都是兵家器,极伤阴鸷,绞筋滚肉,铠甲都穿的破,况人血肉之躯?
胡说,陛下自小精习骑射,怎会被鹿角所伤?
殿下有所不知,当日陛下与壮士角抵,又骑快马,正是疲惫失力之时。
刺杀时辰卡得这么准,朱晏亭咬的一阵牙酸。
太医令道:陛下看着皮上不碍事,实则伤都在皮下。
她触碰的手指蓦的停下,指尖疾颤,沉默良久,声音微哽:你等高官厚禄养在宫中,此时就说这话与孤听?
臣等已竭尽所能老太医垂首,满头皓皓白发,低言:若有不效,愿奉项上头颅。
话已至此,她便什么也不再说了。
太医令换过药,退到偏殿,屋里彻彻底底安静了下来。
暗室不辨昏晓。
天青之帐,愈像神龛。
唯有拉开了纱幕,看见他胸膛起伏、听到微弱呼吸,这处才有一丝生气。
朱晏亭拉着他袖子唤:阿弟,三郎。
而他羁于深梦,不肯醒转。
大抵这两日情绪大动,她眼眶涩烫,却没什么泪水。指尖探到他眉宇额际,小心翼翼触上去。面上抽动,唇角都在颤,扯开了一个笑。
你若再不醒过来,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等你醒过来,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也许我来找你,都是为了利用你。也许我从来都和他们没有甚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