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晏亭只看着他,她看着看着,眼里就生出了稠密的笑意。
不答反问:你举着刀,是要杀孤?这位将军,你要在未央宫里刺杀皇后?或者是,太后?
连连三问之下,那人手里的刀颤个不住,手腕缓缓放低齐元襄已死,太子今日登基,明面上,未央宫就只剩下她一个主人。
不管是谁要借机上位,她都会是太后。
现在把刀收起来,孤就当没看见过。
此时的宫殿里,手里握兵器的都是齐元襄的人,但朱晏亭手刃斯人以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闲庭漫步一般,泰然自若地缓步走到齐元襄尸首旁。
那几个人竟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对她神鬼莫辨的出手惧怖如此。
朱晏亭尚散发赤着足,足底不免沾上血污,裙裾移过后,步步在殿里留下带血的足印。
自顾自俯身在尸首袖子里,扯出一截带血的绶带,扯掼出那个明晃晃的金印。
火烧红朱雀门上的半边天,像一场旖旎颓靡久久不散的霞,将椒房也映作绛红色。
皇后居住的宫掖椒香浮动,寻常就较旁的宫室温柔些,此时陷落火光血色里,更是烟斜雾横柔金鼎,幕幕珠帘,似随时都拥含着绮丽的秘密。
鸟雀未敢窥檐,宫门寥落深闭。
宫禁,尤其是后宫,是阴谋最佳的温床。
任是一朝重权在握、统率天下兵马、头戴千重冠、身垂朱紫绶,他死在皇后的寝殿里,也只能悄无声息被香雾淹埋,不辨形迹,不为人知。
朱晏亭并不急着处理尸体,没有第一时间将此事声张,控制椒房殿后,囚禁鸾刀,紧闭宫门,封锁消息,只宣椒房殿官宦之首大长秋来见。
太子被她喂了一点昧下来的安神药,藏在装衣的笥里,黑甜浅寐一晌,面颊犹自红彤彤。她先伸手轻探其鼻息,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将其抱出来,挨上他温热的颊,眼目微微潮润。
望着窗外的火光,无暇逗留,依依不舍转过身,欲将此子付宫人,递到一半,手又收了回去。
传犹豫了良久,才再度开口。
密传侍中朱恂夫人张氏、太仆谢谊之妾乳母张氏、掖挺令景轩,同至。
诺。
大长秋名为椒房殿宦官之首,但在齐元襄掌权后一直虚置,接到诏命匆匆赶到,只见内外一切如常,迈进殿里,才被殿里血腥的一幕惊到。
幸而老内监侵淫宫闱久了,熟稔将惊骇瞬息收敛入眉目间,未将喉口那声惊呼真的唤出来。
只不免心惊动魄,面色蜡黄,小心翼翼窥探上座的狠角色。
朱晏亭端坐殿中,召他向前,道:临淄国世子齐元襄佩刀进殿,意图戕害太子,篡取重器,已被孤处死。你等受他操控蒙蔽,受其驱使,不知者不怪,传笔墨,替我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