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他十六岁的生辰,但楚正则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他脸色微沉,端坐在椅上,揉着自己的晴明穴,闭了闭眼。
坐下的椅子雕着御天于飞的九龙,威仪赫赫,但算不得舒服。正好能让他神智清楚地剥离恭维声中无用的奉承和谄媚,探究他们藏在背后的试探与打量。
他要在亲政之后用最短的时间掌握稳固的权力,就要在亲政之前,先扬贤名,让朝野百姓能对他年少亲政怀有信心,为他明年亲自主持科举而非让三省长官代劳打下基础。
也以便他能一点点拔出某些顽固的钉子,培植只忠于自己的天子门生。这是他今年举办老叟宴的原因。
可反过来,老叟宴笼络人心的效果越鲜明,就越会惹得一些人心生不安。
他们巴不得他懦弱无能,亲政再晚一些,好让他们稳掌权柄,中饱私囊。
而亲政以大婚为界,他们的阴谋诡计冲着他来,他毫无所惧。只怕他们阴险,要对薛玉润不利。
楚正则睁开眼,目光锐利如鹰:德忠
他唤出这一声,头便一突一突地疼得厉害,他紧锁着眉头,撑着自己的额头。
德忠忧心忡忡地应道:陛下有何吩咐?灶上温着醒酒汤,您要不喝了醒酒汤,先去休息?奴才去实心办事,定能把事办得妥妥当当。
楚正则摇了摇头。他素喜清净,在这种热闹的宴会待久了,便容易头疼,撑过这一阵也就罢了。他正欲继续,就听外头传来宫侍的通禀:陛下,薛姑娘来了。
第47章
初冬的傍晚, 天色昏昏,透着些干燥而森然的冷意。但落日余晖落在薛玉润朱红的裙摆上,却照出了几分和寒意不符的暖和来。
薛玉润拎着红木五彩点螺花鸟瑞兽食盒, 放到了楚正则的桌案上。她来得急, 只换了一身常服,想来楚正则也没来得及沐浴更衣。
我让承珠殿的小厨房算着时间, 熬了一碗八珍醒酒汤。薛玉润一下就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微微蹙眉,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的盖子:一猜你就没喝醒酒汤。
他脸上显现出了鲜明的倦色,惹得她的语调含着嗔恼, 又藏着心疼。
楚正则眉目舒展,低声笑道:汤圆儿, 你是在心疼朕吗?
谁要心疼一个喝醒酒汤都要人催的三岁小孩子?薛玉润耳尖发红, 哼声将碗往他面前一推, 凶巴巴地道:快喝醒酒汤。
桌案宽阔, 离她太远。
楚正则朝德忠打了个手势, 站起身来。走到薛玉润身边时,薛玉润下意识地攥住他的袖子, 惊道:你难不成还真要逃一碗醒酒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