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江以桃才由抽泣转成了抽抽搭搭,陆朝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方帕子,递到江以桃面前。
夕阳已完全落下了,天边只剩微亮的霞光。陆朝的手骨节分明,加之他本身便生得干净利落,肤色较寻常男子也是偏白,更是显得他那双手白皙修长。
陆朝冲她笑,声音轻柔:真是娇气。
织翠当真无事?江以桃不接那帕子,只呆呆地这般问道。
好着呢。
这会儿江以桃终于感觉到些丢脸来了,她竟在一个不相熟的人面前,哭得这般放肆若是被教养嬷嬷知道了,是要顶着一碗清水站上一炷香的。
可,可自己这辈子或许再也见不到教养嬷嬷了罢?
思及此,江以桃清亮的杏眼里又含了一汪垂垂欲坠的泪。
陆朝心想,我方才真只说了三个字么,该不是不注意时又说了什么刺激人的话吧?
江以桃睁着泪汪汪的眼去看陆朝,抽抽噎噎道:当真么?你可不会为了哄我高兴,骗我罢?
不会,你当我是你?
此话一出,陆朝便后悔了,果然下一秒就见江以桃的眼泪又扑簌簌落了下来。
江以桃只当他借着这事嘲笑,一时羞愤便更控制不住那决堤般的泪水了。
真爱哭。陆朝笑道。
窗外的天空已渐渐泛起了深蓝,一点点吞没了晚霞,倦鸟扑腾着翅膀归林,远远传来了妇女呼唤孩童归家的声响,屋内开始陷入昏暗。
陆朝取了火折子来,燃起了两盏蜡烛,暖黄的烛光将他的侧脸氤氲得柔和。
江以桃盯着陆朝身边的蜡烛瞧,直至那烛光刺得她眼睛发疼才轻轻闭上了眼,陆公子,我还能从这溪山出去吗。
陆朝那双深邃的眼沉沉地看着她,却没有应声回答。
江以桃垂眸戚戚一笑,也是识相得没有再问。
若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从这土匪窝逃离,到底是苟活于世还是一了百了呢?家里或许尚未发觉自己已被抓进土匪窝了,也不知那些个护卫有没有去向江家报信的再过段时日,江家若是发觉她未到盛京,不知又该乱成何种境地了。
或许惹得龙颜震怒,那时她便是害了江家满门的罪人了罢?
可从头到尾,从未有一个人来问一问自己,愿不愿意入宫去当这一颗棋子呢?
她于江家来说,不过是个用之如锱铢,弃之如敝履的无用之女罢了。从被送至江南后的十几年里,江家竟从未派过人前来问候,甚至于阿爹、阿娘也未曾来过一次时起,她便知道了这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