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现在已经出了袁府,对面坐着的又是格外有想法的母亲……阿楚最终还是没有忍耐,直截了当地开口:
“袁公路看我不起,以为我在琅琊长大,待我态度傲慢,这只是是一点;”她说着,望了眼母亲。
见刘华点点头,露出鼓励的表情,阿楚继续道,“但我更愤怒他视我为傅公明之附庸。”
刘华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阿楚的眼睛眨也不眨:
“傅公明向我提亲,哪怕我家还没有给他答复,我便已经成了人们眼中的物件,象征的只有傅公明的眼光和伏家付出的代价。
“我诞生时天空的霞光,抬高的是物件的身价;
我在东武作过的文章,读过的书简,增加的是售出的价格;
我是母亲的独女,嫡出的身份,增添的是伏家买卖的筹码;
我的容貌是被端详品味的,我的性格是被挑剔评判的;
我的名不重要,旁人只要知道我的姓氏;
我的才能不重要,大家只需听说我是世家出身;
我的意愿不重要,人们已经能看到我的结局。
——是这样吗,母亲?”
刘华惊道:“阿楚!”
阿楚唰地一声站起来,她没有话说到一半就闭嘴的习惯。她牢牢地注视着母亲闪烁的双眼,冷静得堪称反常:
“母亲也是和我一样的女子,今上无德无能,连血脉都稀薄得可怜,却被扶持上位,登基后成为至尊之人,那时候,母亲想的是什么?”
刘华听到这大逆不道、贬斥天子的话,手一抖,茶盏里的水洒了出来。她呵斥:“快收声!”
阿楚不管。她一字一句地继续:
“母亲被当做物品给了父亲,地位再高也不能上朝堂,在后宅中讨论政事,或许还被他人说三道四,那时候,母亲想的是什么?
“……母亲唯一的女儿被视为物品,被兄长友人评头论足,还要家中长辈调停,这时候,母亲想的是什么?”
阿楚看出来母亲不寻常:她出身尊贵、性格强硬,听得懂政治、更愿意谈论政治。这样的女子,与世俗推崇的典型是截然不同的。
正是因为她有所不同,所以有些话才能够说给她听。
刘华听完她毫无停顿的将这番话说完,几乎发不出声音。
八岁女孩说话还有些缺乏体系,但她很聪明地回避掉那些理论问题,更多时候实在动之以情。
阿楚说的这些问题,长公主殿下难道没有想过吗?
她在很多时候都曾经幻想过,“假如我不是女子呢?”这想法从年幼时便伴随着她,一直到她及笄、离开皇宫,嫁作人妇,再成为人母,等到她眼睁睁地看着太后杀了曾经最受宠的贵人田圣,外戚推了旁支里年幼的刘宏上位称帝,这荒唐的想法才渐渐消失。
可是八年后,她那个已经有了想法的女儿,又一次提起了它。
只是阿楚说得更加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