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从他手上接过自己的剑,听到典韦粗声粗气地嫌弃:“这东西太轻, 不适合我。”
她一点也不生气, 反而笑嘻嘻地握住剑柄, 颠了一颠,又举起来挥了挥, 附和道:“是有点轻了,回头给你打双铁戟。”
说着,她指了指下面仆人新添的座位, 对他一颔首:“位置已布好了,你坐吧。”
阿楚不去问他为什么来颍川,也不问他什么会出现在宴席上, 典韦也就不多解释。
假如阿楚这仗没有打赢, 或者发挥没有那么超群, 这位心高气傲的任侠或许就会在阳翟城边远远一看,之后自行离去了。
“良禽择木”,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典韦为人耿直,阿楚请他坐,他也不推拒绝,一抱拳,自顾自地入了座。
方才扰乱气氛的几个“面首预备役”已经被带下去了,阿楚得了新人,心情正好,和周围人笑着聊了几句,场面于是又热闹起来,大家举起酒盏谈笑风生,不约而同地忽视了刚才的小插曲。
转眼过去大半个时辰,宴客厅烧了炭火,大家又都饮了酒,推杯换盏间身上都温暖起来。
阿楚惧热,室内空气又不流通,虽然没喝酒,脑袋也有些晕了。她晃晃悠悠地从榻上爬起来,和高玥交代了两句,便转出去吹凉风。
月明星旺,东汉的夜色与两千年后有所不同。在她自己的时代,是很少有这样的夜晚,能看到漫天星光、明朗月色的,阿楚从室内走出来不久便注意到了,她仰头痴看了会儿,准备找个地方坐坐。
县府是办公之所,景色当然比不上贵族家中的小花园。
阿楚背着手在院子里饶了两圈,找不到一处满意的地方,心里横竖不得劲,看着庭院里一棵大银杏,心念一动,干脆抱着树干爬了上去。
这银杏应当是长了有些年头了,粗壮的树干两人都合抱不住,枝丫也结实得很。
阿楚顶着稀疏的新叶抬头,入目是点点银光,星子月牙都亮得吓人,把她伸出去的手背都映得泛起了光。
夜里凉风一吹,把她深衣的宽袖吹出了声响。
阿楚盯着月色下惨白的手背,看了好一阵,听到了不远处宴客厅里泄出来的丝竹管弦声。这声音里还有一点嘈杂的人声,听起来热闹极了。
她坐在树上,不知怎么地,脑中就闪过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那些小事大事——从一出生就被送回老家,再到今日俘下一大批黄巾。阿楚又想到今天被她的玩笑话吓得跪地磕头的几个少年人,忽然觉得很荒谬。
她看着自己那只稚嫩的右手,盯了有一会儿,叹了口气。她心想:
“现在的我和千年后的我,看的是同一轮月亮吗?”
当然没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