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将他和陈留王严格分隔开来,殿门派重兵看守,除了必要的上朝露面,他都是被控制起来不得见人的。
然而那天不知怎么被一个内侍混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扑过来,当场跪地抱着他的腿哭了出来,泣不成声地喊:“陛下!天下将乱啊!”
他当时不明所以,却看见西凉军士将他扣住,直到董卓前来,命令士兵将此人杖毙,就在小皇帝面前。
刘辩于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跪地长泣的内侍被杖刑至死,死时还眦目欲裂地看着他,没有瞑目。
少帝这才意识到,董卓有怎样的野心。
他在“乖乖等死”的麻木与“或为传言”的侥幸中煎熬了三天,态度终于不可避免地滑向了第一种——算了,死就死吧,总好得过天天低头受辱。
至于秦楚,当时他派天使送出去的那封诏令,八成也没被当回事吧。
刘辩自己也没有想到,原本何氏宗族与宦官的斗争,最后居然会危及到自己的帝位……与生命。
刘辩只觉得心中麻木,已做好了赴死非准备,而董卓这时也已经结束了与李儒的交谈,准备发难了。
此人在心机谋划上和政客还有些距离,不过在变脸一道上造诣颇深,眼一眨便阴下了脸,唱戏似的喝道:
“刘辩,你可知罪?!”
这可真是贼喊捉贼了。刘辩都能猜到自己接下来的结局了,心里觉得可悲可笑,身体却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毕竟是个被时局辣手摧熟的半大少年,就这么几个月的时间,他遭受再多变故也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只好颤着嗓子问:
“太师这是何意?”
董卓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不过和刘辩走个可有可无的过场,这话一扔就不管事了,于是干脆利落地挥手,身后便走上前一个将士,接过李儒手中一卷竹简,声色平淡地念道:
“孝灵皇帝早逝,独留长皇子辩继位,然辩天资轻佻,威仪不合,居丧慢惰,否德既彰——”*
就着这冷漠刻板的背景音,刘辩看见李儒从袖中取出一小壶酒,又接过另外士兵呈上来的小碗,将微浑的酒液一滴不剩地倒了进去。
他的脸色霎时白成了墙面。
赐酒……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请吧,陛下。”
刘辩被西凉士兵推了一推,寒意顺着骨头间的缝隙升上来,冻得他牙齿哆嗦。
他踉跄着被走上前,硬邦邦地接过那碗鸩酒。李儒见他动作太慢,皱了皱眉,伸手一挥,便又有两个将士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