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副模样实在冷漠得堪称古怪,然而辛敞已被这消息夺去了所有心神,实在没有余力注意长姊的态度,满心里只有“其他人知道吗”一个念头。
这想法刚探出个头,立马在他心里扩展成了“刘凡周卓不知道,城马上要破”的惨烈结局,辛敞吓得额头上出了层细汗,桌上的茶也没喝上一口,当即转身推开门,准备离开。
辛宪英的神色这才有了点波动,低声唤了一句:“阿敞。”
在辛敞扶着门转头时,她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知怎地,看起来竟然有些泛苦。
她提醒道:
“若有险况,记得看锦囊。”
辛敞心里一动,莫名在她那微笑里咂摸出了点自甘暴弃,可时间不等人,他到底没敢细想,只应了声“是”,衣袖一甩,便带着股燥热的风,小跑着骑上了马,飞快地往治所去了。
沿路的桑树槐树飞快地向后掠过,夏季的热风转瞬便从他耳边穿过,马蹄踩过青石路,“哒哒”叩击在狂跳的心脏上,辛敞余光里看到树上一只杜鹃展翅飞走。
他无心关注。
辛宪英饱读诗书,才华远胜他百倍,辛敞对此深信不疑,因而转身也走得毫不犹豫。待他匆忙赶到城门、又一鼓作气爬上城楼时,秦楚的兵营恰好有了动静。
守卫的士兵还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气喘吁吁的辛敞,见他脸涨得通红,还好心道:
“先生这样匆忙,难道有什么急事吗?县尉已重新部署了兵马,您不用这么着急的。”
辛敞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文士,一路焦灼地赶到城楼上,显些岔了气,此时还没顺过来,只好一边拿手背擦汗,一边对着士兵狠狠摇头。
那士兵更加莫名了,又见他向外伸手一指,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心里陡然一惊,背当即听得笔直,整个人霎时便紧绷起来。
辛敞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对面已经开始整顿军队了。
秦楚的军队到底也在西凉征战了多年,雒阳局势又并不稳定,因此士兵的训练一直没有落下。此时号令一发,那批将士便训练有素地整好了阵型,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几乎是眨眼的工夫,已经汇成了几支蓄势待发的坚甲利刃。
也不知她的物资来自哪里,那些士兵几乎全部穿着玄铁黑甲,晌午炽烈的日光从正空向下洒去,在那乌压压的鱼鳞盔甲上一晃,便反射出了磐石般透骨的寒光。
“快……”辛敞刚吐出一个字,便重重咳嗽起来。在守卫紧张惊慌的眼神中,他一咬舌尖,狠狠压下了那点未喘上的气,清了清嗓子,飞快道,“咳、传令下去,立刻整阵抗击!”
那士兵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小心翼翼地转头问:“先生,那县尉县令呢?”
“先下去准备!”辛敞咬着牙,那一片的毒蛇鳞片似的黑甲还萦绕在他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