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就见到祝闻语不省人事的昏死在床上,才醒来又是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姚氏又气又心疼,握着祝闻语的肩膀来回端详了几遍,见她身上没有添新的伤口,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放。
祝闻语用力紧紧抱住姚氏,这才千真万确母亲活着回来了,她把头埋进姚氏怀里,断断续续的啜泣到:怎么办母亲,我杀了小九弟弟,不,不是我杀的,是谢晏词,是他逼我的。祝闻语感受到姚氏放在自己背上的手僵住,不可置信的将她拉开,厉声责问:谢晏词?你说那个反贼谢晏词,你和他见面了,你是不是去求他了!
祝闻语咬了咬唇,沉默着不说话,姚氏甩开她的肩膀,咬牙道:祝闻语啊祝闻语,你好说歹说也是祝氏皇族的嫡系一脉,你去求那反贼,你让我以后到了天上拿什么去告慰列祖列宗!
祝闻语低下头不敢再看姚氏受伤的眼睛,苦涩道:母亲,我怎么可能看着你死在牢里,我没办法不去求他。
姚氏的声音没有再传来,祝闻语看见姚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跌坐回床上,眼泪止不住的开始往下流,祝闻语的眼眶随之再度被浸润,良久,姚氏止了泪,重新睁开的眼里满是坚决,急促开口:孩子,娘想好了,我和你爹活了大半辈子,该享的荣华富贵也都享尽了,死了也没什么遗憾,可是你不行,皇后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娘也不能再让你落到谢晏词那狗贼手里。
几日后有江南的商队要离京,娘去安排,你混在里面跟着他们一起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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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二更)
风夹杂着雪呼啸而来,似柳絮般纷纷扬扬散落下来覆在天地间,除了漫无边际的白再看不见其他,遭了难的荣王府几乎没几处能入眼的体面地方,祝闻语逆着风雪一路小跑到了后院,院正中是棵落了叶的桃树,只是如今在这深冬里,也不见往日的蓬勃,倒是和日头一脉的萧条。
废了几分力气将周围碍事的杂草清理干净,祝闻语拉起裙角蹲了下去,也顾不得泥泞脏污,直接伸手向那树根下扒拉,大寒多日,那土下面也免不了结了些冰,祝闻语挖几下手便僵的不行,只能匆匆搓上几下才能缓和过来,不多时,那树根处被刨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
祝闻语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撩开外袍,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老虎布偶,她双手捧着,轻轻放到了被挖开的土里,重新覆上土之前,祝闻语伸出手指又在那上抚了抚,临崇帝在时,祝氏子弟中唯她受宠最甚,便是临崇帝亲生的皇子皇女,也是比不得她的,她平日里也瞧不上那些弟弟妹妹,唯有九皇子年岁小,她看着胖乎乎的小娃娃可爱,才多了几分亲近,可临到头来,那小小的人儿却死在她的手下。
一捧一捧的细土盖上去,金丝红线绣的小老虎渐渐被没过不见,这些日子她总哭,泪珠子像是流不完的往下掉,祝闻语想是不是真的流干了,不然为何她心被揪着一般的发疼,却掉不下一滴眼泪,祝闻语仔细用手抚平那新填的土,蹲的麻了,也不管那地上混着雪水的泥土有多不干净,祝闻语直接坐到了地上,就连恼人的麻雀也嫌这天气糟糕不肯来瞧一眼,整个院子静谧又凄冷,祝闻语心绪复杂的拨弄着地上枯枝,沉思着姚氏和自己说的话。
姚氏要她假死出城,丢下他们独自逃命,祝闻语是执意不肯的,可后来母亲握着她的手声泪俱下,诚然道:闻语,谢家当时被诛了九族,就是因为留了谢晏词这个种,才有了今天,留在锦阳城只有死路一条,以前只当你是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如今看我们闻语也能独当一面了,所以你得活下去,你活下去了,我和你父王才能有盼头。
祝闻语没说出口的拒绝被咽回了肚子,她不知道为何谢晏词会将她就这么轻易的送回王府,谢氏与前朝的血海深仇不会轻易就被抹掉,她和谢晏词的恩怨也是如此,她留在京城不光救不了任何人,反而会轻而易举的被利用当做刺向亲族的一把利刃。
在母亲近似于祈求的目光中,祝闻语红着眼点了点头,就算是应下了假死出逃这件事。
见祝闻语松口,姚氏才破涕为笑,但很快又恢复了正经的神色,祝闻语这才从姚氏口中得知了整件事的全貌,那南方商队的领头人姓钱,叫钱慕,年轻没落时曾得了荣亲王的收留,在府中做过一段时间门客,后来又拿了王府一笔钱出去闯荡,结果竟成了江南一带富可敌国的商贾 ,听到这祝闻语羞愧红了脸,自己过去十几年只顾着任性玩乐,府中什么时候有过这号人,她竟然全无印象。
新朝初立,百业待兴,钱慕为保自己名下产业不被战乱波及,特来锦阳献礼投诚,以半数家底为贡,向谢晏词表了忠心,说完这话姚氏脸色也不太好看,祝闻语心中也不是滋味,乱世之中难能自保,她对钱慕的选择倒是看的开,只是姚氏心里明明过不去那道坎,但为了自己却只能委曲求全。
那钱慕在府里待了多年,娘看着也算是个实诚的人,脑子也聪明,你父王对他有知遇之恩,娘去找他,他会带你走的,你日后跟着他,不管是学做点生意,还是干些别的,娘都放心。姚氏交代完那些往事,就要独自出府去寻钱慕,祝闻语想跟着一同去,被姚氏以不能太引人注目拒绝了,祝闻语索性趁着姚氏未归这段时间,跑到这后院埋了小九留给自己仅有的遗物,她这个姐姐没用,连个像样的衣冠冢也讨不来,只能盼着来年春天这桃树再生新枝时,小九也能投胎到个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