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里从未有过恐惧, 此时亦如此,寒潭之中唯剩了千百般的不舍和眷恋。
一个人要被忘记需要多久,谢晏词也不清楚, 今日若有一别, 祝闻语经年之后还会不会记得他的模样, 明日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他的心意却再也不会窥及天光,但他将她保护的很好, 这就足够了。
他可以死在永夜之中, 但祝闻语的余生,定要行在光下, 朝朝喜乐。
学会爱人是很难的事情, 对他和祝闻语都是, 他凝望那双满含水汽的清澈瞳仁,却又觉得,不太重要了,在过往的洪流中,他曾经独占过祝闻语片刻的欢喜,所以不必再奢求天荒地老。
他想起了深冬那日在浣衣局宫门前一别。
雪落满头,便似越过光阴,抵达了他心心念念的白首。
谢晏词,怎么了,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一颗细小的汗珠沿着祝闻语的鼻尖滑落,她
转过身,如潮水般涌上的心慌让她拉紧了谢晏词的衣襟,错愕问道。
这马力气没有那么大,你自己也能控制住,不用太害怕,就这么一直向前走,天亮时会出了这片林子,彼时路的宽敞起来,锦阳就不远了。谢晏词没有答她的问题,只是轻声教着她该如何回家,他没有去考虑那深宫中的皇位该当如何,这一刻太珍贵了,他眼里只剩了祝闻语一人。
祝闻语猛地别过头,目光在无序的浓墨之间流转,却找不到那让她恐惧的源头,只有狂啸狞恶的晦暝,毛骨悚然。
那你呢。她又回过头去看谢晏词,颤声复问。
她的一切询问似乎都是出于一种无心的本能,看着祝闻语眼睫上那一点将落未落的雨珠,谢晏词未言语,握住祝闻语的手,强硬的把缰绳放进了她的掌心,又带着她攥紧。
谢晏词弯下腰,吻在她的耳后,轻柔似破碎在风中的绒毛。
往前跑,不要回头看。
前面的路很黑,但他不能陪着她走了,以后都不能了。
随着那一声落,谢晏词最后用力扯了一下缰绳,从马上纵身而起,冷剑出鞘,尖刃刺破萧瑟的月光。
铮暗器与尖刃相切的声音极刺耳,在祝闻语离开的身后,四方的树丛跃下无数的黑影,马蹄的嘶鸣声离他愈来愈远,桃花眼中的温情全然殆尽,再抬眼时,只剩了冷冽的杀意,谢晏词反手提剑,看着迎面对着他的人勾了勾唇。
一起上吧。
弯月如钩,苍穹之上的星子随着奔策向前的马匹如过眼烟云散在她的瞳中,身后刀剑相切的声音一点点消失,滚烫的眼泪迎着风不停的淌下,一滴滴染湿了马背上的鬃毛,她压抑着哭声,缰绳越拉越紧,视线被水汽蒙住,她才抹掉,却哭的更凶。
不该是这样的,她本就是要杀了谢晏词的。
她为什么会哭呢。
细碎的记忆交错着闪进她的脑海,爱与恨交缠,如刀般锋利,刺进她的心头,锥心刺骨,疼痛难忍,她的发丝随着颠跑向前的马匹散开,有冷风被灌进喉咙,哽的生疼,她死死咬住下唇,想让身下的马匹更快些,却无济于事,祝闻语俯身在马上,发出嘶哑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