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当他喊他的名字时,总是那样温柔,从来舍不得有一丝脾气,只是这一次他眼中波澜不惊,毫无求生的意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就算我不自刎谢罪,你和老师也会受到牵连,圣旨已下,不可能有别的选择的。
他抬起手,满是鲜血的掌心抚上她的滚烫的面颊,她的点点泪痕如雾光一般模糊了视线,感受着炙热的手掌,卷着残存的血腥肃杀之气缓慢地滑过自己的脸庞,那么小心翼翼,那么珍重疼惜,那么眷恋不舍。
苗璎璎突然道:阿宪,你别冲动,我们还有别的办法的!我们回玉京,这就回玉京,求见陛下,你忘了么,扶苏和胡亥,这一定不是真的
她语无伦次,断断续续,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什么救命稻草,她就往里边塞。
我我
她突然想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再一次泪水肆虐,涌出眼眶,啪嗒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阿宪,我有了你的骨肉你摸摸他是真的!他一直没有等到他的阿父回来,你真的忍心,让他变成一个遗腹子吗?
满堂宾客,无不是英雄豪杰,此际也不禁湿润了眼,哽塞不已。
天子在其位谋其政,生性多疑,可他真的能够闭目塞听么!秦王征战在外,为国驰骋疆场,戎马倥偬,只为保境安民,功成身退之后与王妃一双人归隐田园,天子为何不信,宁可赐死亲子,也要满足心中那一点猜忌?
砰,君至臻手中之剑坠落在地,他怔怔地低下头,一片染了血的牡丹攒花纹软锦诃子下,贴着柔软温热的雪玉肌肤,那里已有微微的膨隆。
他一瞬不瞬,犹如痴愣。
苗璎璎带血的手掌捧住他的脸,将身支起而上,泪水蔓延过的嘴唇贴住他的额头,从他宽阔的额头,至修长的墨眉,至挺拔的鼻梁,滑落至嘴唇,甚至两鬓和耳朵,一遍又一遍地亲吻,每一遍都比之前更加虔诚,泪光点点,如飘零的星,苦涩地在唇舌间不断晕染。
她一遍遍地祈祷:活下来,活下来
她可以不管什么忠君,什么叛国,什么君要臣死,什么父要子亡,她只管留住她的夫君,她孩儿的阿父,她爷爷的弟子,她表哥的挚友,这辈子,哪怕他不再属于国家,也不再属于天子,也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不准他死,他就不能轻易撒手人寰。
阿宪,活下来
苗璎璎呜咽着,泣不成声。
求你了
君至臻的乱发遮覆住他低垂的面容,置落膝头的手在不由自主地发颤。
但最终,那只手握紧成拳,因为过于用力,青筋毕露,掌中尚未凝固的血口又重新崩裂,豁开大片的血迹。
君至臻在满地的血痕之中,缓慢地抬起眸,此时,那老内侍突然发现秦王的眼睛犹如充了血一般猩红,甚至,有着不易见的阴沉冷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