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凤池起初只是静静听着,每一句话都像个榔头来砸一次他的脑袋,最多不过呼吸越发沉重,嘴角的笑容越发僵硬,可他还是在竭力维持着自己那张人皮。
可当听到除夕那晚,她还叫人熬醒酒汤后,脑袋终似被砸穿了,露出□□裸的血浆骨肉,叫谢凤池红了眼底,肩膀微微颤动地笑了出来。
那夜他未曾喝酒,府中众人因着守孝都不得饮酒,唯一喝了酒的只有霍光。
好一个洛棠……
庞荣皱眉看了眼主子,又看向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奴才——
程四郎何曾见过清和温润的世子这般模样!
他吓得连哭都不敢哭,狂颤着打了无数个嗝,眼看快要被吓死过去,庞荣无法,只得将人劈晕了,一把先丢出门外。
等在屋外的杜管家见状,顿时怔了神,倒不是讶异如此惩处下人,而是,如此惩处人的,是谢凤池。
眼看庞荣一语不发地要回屋,杜管家急得一把拽住人:“你怎得都不帮劝劝!”
庞荣实在不知,这种满头绿的情况该怎么劝。
杜管家看他反应也猜到了一二,深深叹了口气,将人往外提拽了几下,轻步进了屋。
屋内的谢凤池还在笑,他撑着额头,衣冠处处端正,便更衬着那张原本如玉的君子面庞怖如恶鬼。
杜管家看得心惊。
“侯爷,身体要紧!”
谢凤池侧目望了他一眼,叫年逾五十的老管家都心生寒意。
可不管怎么说,他是这府里待得最久的下人,也是看着谢凤池长大的,总不能眼睁睁看谢凤池真将自己气出问题!
他又劝了许久,最后忍不住破口大骂那两人,言道既然是奴才,打杀发卖都行,万不可气坏了侯爷自己,终于叫谢凤池稍稍安宁下来,直勾勾地看向他。
杜管家无法,梗着脖子与他对望:“侯爷,您是千金之躯,犯不着啊!”
谢凤池面色还泛着红,可眼底的血丝仍旧没退下,他扯了扯嘴角:“犯不着?”
紧接着,他又问了句大逆不道的:“人死了便能解脱,那怎得父亲这些年都没解脱呢?”
杜管家哑口,心里哀嚎老侯爷,您给世子起的好头!
谢凤池珍且郑重地从袖中取出支剔透的玉钗。
杜管家只看一眼便赶紧低下头,叹着冤孽!
“程四郎,将他的伤治好。”谢凤池的嗓音略微沙哑,却不容置喙。
杜管家忙应声,面露希冀:“这样也好,治好了再发卖或是怎样,都能保全侯爷的名声!”
谢凤池却摇了摇头。
他的脑袋还在疼着,盯着手中的玉钗轻声道:“只是不该让他们如此轻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