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见醉酒赖人的行径不是第一次了。
崔绍额角抽了抽,叹了口气,叫书童熬些姜汤送进来, 提溜起霍光进了书斋。
霍光搓鼻子揉眼, 热姜汤佐着书童一道买回来的热乎乎的包子油饼, 囫囵下了肚,才仿佛清醒过来,慢吞吞地同对面坐着的崔绍说起话来。
他今日是来同崔绍告别的,西边边境又有胡人在作乱了,他家老头子上次带病回京,圣上体恤,便也没想再叫他出征,于是乎霍光便径自请缨了。
“西边苦寒,小将军高义。”崔绍沉声点了点头。
霍光笑了下,倒没想着高义不高义的,也许是热姜汤喝得熏人,叫他哑了嗓子道,前半辈子都是借着老头子的光,耀武扬威的,直到正要自己扛事儿的时候,才知道他什么都扛不住,什么都理不清。
崔绍眼眸垂着,将小炉上烧着的热茶取下来,缓缓斟了一杯,给霍光推过去。
霍光握住茶杯,忽而笑了下,感叹,他当时真以为六皇子是天命所归,一头脑热地听他哭诉,为他做事,甚至于东窗事发之前,他都以为,赵彬是被谢凤池陷害了。
霍光抹了把脸,委屈地骂崔绍:“你们这些文人,心眼真是坏,你既然也早就看穿了六皇子不是明君,行事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呗,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崔绍也笑,回道:“你若知道了,必定藏不住,这戏还怎么演?”
霍光沉默许久,轻声笑骂了声脏话,说就是因为这样,他到现在看谢凤池那狗贼,心里都别扭的很。
别扭他不是个完全的狗贼,别扭他比自己聪明,也比自己更能护住想保护的人。
霍光知道在那样的位置,如果是自己,做不出更好的选择,甚至,以他的脑子都做不出正确的选择。
思及此处,霍光忍不住看了崔绍一眼。
年轻的大理寺卿在休沐的时候只穿着身墨青的圆领长袍,清俊如松,执掌刑法久了,冷肃的神色如同焊在了脸上,哪怕是此等闲暇时刻,依旧是漠然的,仿若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立刻从容不迫地思考,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他深以为意,崔绍同谢凤池一样,他们都是厉害的人。
可怎么,崔绍到最后,也没能同洛娘在一块呢?
洛娘后来给自己写了封信,由谢凤池递来的,纸上字迹娟秀,可以想象小娘子是如何潜心实意地在同自己道歉,信的末尾,也真心地祝愿他觅得良人,岁岁年年。
他想起此事,略显狼狈地被茶水烫了舌头,遮掩似的嘟囔了声,大清早的又是姜汤又是茶,熬碗醒酒汤也好啊。
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崔绍看他一眼,才见冻了一宿的小将军,眼底终于发了红。
半月前,安宁侯府与江南顾氏大婚,朝中无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