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
施探微却好似没有丝毫病痛的感觉,声音嘶哑地问道。
“还有一刻便是卯时了。”
“为何不叫醒朕?”少年看上去像是病得快要起不来了,却仍旧强撑着起身。
从安忍不住劝道:“官家,太医说了您旧伤复发,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不若今儿就歇息一天吧?”
施探微闻言抬眸。
那一眼没有多余的情绪,理智冷淡依旧,令人惊讶的是并无一丝病中人的混沌虚弱。
他摇了摇头道,“不必。秦家拥兵自重,在将秦家连根拔起之前朕不能倒下。何况近来边境频频传来异动,大燕细作入京,更是不能懈怠。传朕旨意,今日早朝照旧。”
秦家乃是前朝大族,秦老将军在平定反王之祸中居功甚伟,一直深受先帝与太后的信赖。
到了本朝更是兵权在手,如今赋闲在家不曾表露出狼子野心,但朝中子侄众多,不得不防。
“来人,朕要更衣。”
见他一意孤行,江从安只得跪下道,“官家,身子要紧啊。只有保重了龙体,才能使国本不被动摇啊,还请官家听奴才一劝……”
空气静默半晌。
“江从安。”
他声线骤冷下来。
“连朕的旨意都不听了么。”
皇帝的语气透着不悦。
一个不遵医嘱的病人,又恰好是天底下最有权势之人,从安也实在是无可奈何,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是。”
早已侍候在一旁的宫人连忙上前,为天子穿戴齐整。
束吉服带、挂朝珠。
鲜艳的朝服加身,盖去了那抹虚弱病色,重新变得肃正威严。
少年长身玉立,站在镜前细细端详。
灰绿色瞳仁清透纯净,隐藏在冕毓垂挂的坠珠之后,像是两汪深邃的宝石。
一切似乎与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一切照旧,按部就班。
他心中毫无波澜,思虑着该如何回绝兵部侍郎的请奏,此人乃是秦威的得意门生,接连几日上奏,道是前线战事吃紧,请天子迎其老师还朝,率兵驰援即墨城。
皆被天子回绝。
他并非无人可用。
新朝自从建立以来广纳贤士,不论文武均以新秀居多,都比秦威这只老狐狸用得顺手。
施探微深知兵部侍郎此举不过是秦威授意,想要借机起复、重掌军权,他又岂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十一年前那场反王之祸的相关余党皆被株连,但始终牵扯甚广。
他怀疑秦威与反贼早有勾结,当初里应外合设下埋伏,致使他与施见青在行宫狩猎途中陷入危局,使大庆社稷动荡、战乱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