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皇上于殿试中问众人何为礼,考生是不是应该多想一想?
但就算想清楚了皇上剑指世家,真像沈昱那样去答题的人,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因为世家不是一个人,也不仅仅是几个家族,而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已经为世俗所接受的礼的代表。炮轰一个人容易,炮轰几个家族也不算什么很难的事,但炮轰世俗眼中的礼的代表,那就需要有一颗极为强大的心脏。
尤其处在沈昱的位置上,他已经连中五元,都知道只要他写出一篇正常的华丽之文,状元肯定是他的。他还是沈丞相的孙子,是清流一派未来的中流砥柱。只要他持身以正、谨言慎行,前程绝对不会差。反而当他写了那篇让皇上叫好的《论礼》之后,因为观点太过新颖,很多对圣贤之书极其尊敬(或者说是盲目尊敬)的读书人,他们会厌了沈昱的胆大妄为,恶了沈昱的叛经离道。
在沈昱落笔之时,他就明白所有的结果。
但他依然写了!
这就是沈昱强过其他考生的地方。皇上金口玉言定下状元,不仅仅是因为沈昱的文章写到了他的心坎里,更因为皇上彻底看明白了沈昱这个人!一个敢与世俗对抗但又不盲目对抗的人,是可交付重任的!是能扛得起天下重责的!
这样的人若不被点为状元,那又有何人能担得起状元之名!
沈丞相真的把沈昱教得很好啊!
见众位考官朝自己看过来,皇上知道自己随性了。当场点状元,这事传到后世许是一桩美谈,但在当下却会引来御史的参帖!哪有这样的规矩,小四百位考生呢,那就是小四百份卷子,你只看了一份就敢说手里这份是最好的了?科举的公平性何在!哪怕你是皇上、是天下之尊,也不能去破坏科举公平啊!
皇上却觉得偶尔就得这么随性一场!
这种感觉真是痛快!
他大笑着把卷子递给近侍,叫他送去给众位考官观览。
皇上笑着说:众位爱卿只要看过此卷,便知道朕所言非虚,此卷真可谓是一字千金,配得起一个状元之位。顿了顿,他又说:回头叫人抄录一份,送去礼部存档。这一份原卷,叫人仔细地裱装好了,朕要收藏于私库之中。
殿试的卷子一般来说是不用抄录的,也不限制考生们必须用馆阁体。
从以往多届科考中能看出,擅书法者在殿试中是有优势的。两篇文章差不多,谁先谁后都说得过去,若是主考官或皇上更喜欢其中一篇的字迹,就会把这一篇提到前面来。沈昱自幼练笔,书法上承袭二张且已有小成,恰好就是皇上喜欢的。文为他所喜,书也为他所喜,皇上自然要把卷子扒拉去他私库了。
在场的其他考生只觉得心情激荡。那可是皇上啊,坐拥天下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