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钱财富庶倒也不足以称得上“没几个不知晓”这句话,这方家比起江南道别的富庶之家更有一点特别之处在于方家当家的是女子。
不管是何等原因以致这一代方家没有男丁,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方家四姐妹确实是整个江南道都能单独拎出来提上一提的女子。
这种在外奔波,同男子打交道丝毫不逊色的女子自不是那等藏于后宅哭哭啼啼的文弱女子。
方家姐妹性子各异,可有一点却是一样的,这几个女孩子都是心性坚韧之人。
面前的方三小姐也是,晏城也有方家的产业,作为晏城排的上名号的大夫之一,他认识方家姐妹也许久了。
这位方三小姐在他印象里是个聪慧、果断、细致的人物。可自从周方出事之后,她便变了,倒是应和了方大小姐那句话:三妹昏了头了。
行医几十年自然什么人都见过,似这等一股脑扎进感情里头的男男女女他见的多了,是以方三小姐“昏了头”的变化在他眼里看来也见怪不怪了。
不是“昏了头”也不会明知是陷阱还没头没脑的扎进来了。
可此时听面前这个靠在庙门前抽噎的女孩子,卸下了素日里那张名为“坚韧”的面具,面前这个女孩子的另一面一点不遮掩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刘大夫眼神里多了几丝怜悯:方家上一代父母去得早,没有父母庇护的几个女孩子却是艰难了些。或许是方家几个女孩子表现的太过坚强,有时候甚至会让人忘了她们也是女孩子,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哭泣,也有柔软女儿家的一面。
心上人因己受难,甚至极有可能生死相隔,她到底也做不到不管不顾。
“他离开前我还同他吵过一架,”女孩子捂着脸,混着眼泪发狠似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我被陈万言的死搅得头晕脑胀的,他却突然跑过来,把我从屋里拉了出来,告诉我他很喜欢我,很喜欢喜欢我,这辈子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么喜欢一个女孩子,我……我当然是高兴的,却也不意外,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能感觉得到他喜欢我。可那时不知怎么的,我说出来的话竟是让他‘别啰嗦,别整日儿女情长的,现在正事要紧’,隔日他便道有事走了,之后再次听到他的消息便是……”
刘大夫听的心里酸涩的厉害:从来理智的方三小姐彼时也是理智的,可这理智终究在周方赴死前到了头,这般的懊恼、悔恨难怪会让她明知是陷阱也不管不顾了。
“我……”刘大夫张了张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方三小姐。只是找周方万不可这般不管不顾的冲进衙门,不然方三小姐你就是擅闯衙门,林大人他们好似还要从周方口中套话什么的。”
周方口中套话之事是他猜到的,他对这些事知晓的不多,不过隐隐能猜到双方的用意。其实……刘大夫默了默手边袖袋里的字条:他原本是准备想办法故意泄露一番行踪的,毕竟这躲在破庙里的日子可难受的紧。如今方三小姐那么说来,倒是让他原本就有几分“不忍”的心情越发的复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