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旁人看来,朔亲王夫妻俩言行亲昵,果然是年轻小两口才会有的举动,虽说不大合乎宫廷礼仪,但在座的女人们,哪一个不愿被自己的丈夫细心呵护,对她们来说,端着礼法之外,也都在内心憧憬和向往着这样的体贴。大部分人都用温柔地目光看待这一幕,可庞浅悠的眼睛里,却要沁出血来。
上首宋静姝陪着老王妃意兴阑珊地聊了几句,不经意见到座下这异样的气氛,便回身朝小皇后看了一眼,她轻轻一咳嗽,皇后就哆嗦,静姝似不经意地说:“还记着,该怎么说吗?”
然而皇帝曾要求静姝先对庞浅悠说几句足以刺激到她的话,且庞浅悠本就要进宫找她,可惜她还没想好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见庞浅悠看起来比较自然,湘湘那么聪明,或是说齐晦那么聪明,能避开他们才好些。
不想那么巧,王府年轻的世子和世子妃来邀请齐晦夫妇去别处看什么新鲜物件,他们俩辞过老王爷和上首的太妃、皇后,便离开了寿宴。
可他们这一走,庞浅悠的眼睛恨不得飞出去盯着看,果然不多久她就借口离席,背过母亲和兄长,匆匆找过去了。她如今被父亲关在深宅大院里,难得这样一个机会,重重打击和束缚下心灵已无可遏制扭曲,好些事已经不再受理智的左右。
然而王府庞大,庞浅悠最初没有跟上,再找出来时根本辨不清方向,问下人大多词不达意,她胡乱地闯,却不知身后已经有人盯着。等她站在园子里彷徨无措时,四五个宫女拥簇着太妃款款而来,浅悠本是看不起这舞娘出身的静太妃,可她如今有求于宋静姝,竟不等静姝找她,已经主动迎上来,直叫静姝意外,更暗喜这一步棋像是走对了。
一切来得很突然,湘湘饶有兴趣地随齐晦去开了眼界回来后,难得有一个性格合得来的皇族女眷,才与世子妃相约之后到朔亲王府小聚,谁知回来坐下不久,下一曲舞乐响起前,皇后突然宣布那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庞夫人当时失态地从席间站起了来,可她身边的女儿,却温婉端庄地走出坐席,在皇后与太妃面前徐徐拜倒,纵然齐晦尚无反应,她已经伏地谢恩了。
庞大小姐俯首谢恩时,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朔亲王,湘湘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可她绝不会让人看笑话,从容应对着各色各样的目光,而身边的丈夫,却忽然挽起他的手,齐齐朝上首欠身施一礼,不等老王爷开口,更不等皇后和太妃发话,他便轻声对湘湘道:“我们走吧。”
庞浅悠还在地上跪着,齐晦带着妻子大大方方背身而去,夫妻俩不疾不徐的身影,是对皇后懿旨最郑重的对抗,小皇后根本没有魄力喝止她们,而此刻宋静姝想要张嘴说什么,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竟什么也没说出来。
庞家这一边,二少奶奶正轻声嘀咕:“赶紧让浅悠回来,实在太丢人了。”
庞世峰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方才不放心去找妹妹,却发现太妃和妹妹在后园说话,说什么他不知道,但回想之前妹妹冲进宫要找太妃,再看此刻的一切,就什么都明白了,不论将宰相千金赐婚于朔亲王为王妃是谁的意思,她们一个个都没安好心。今日父亲未来赴宴,明日朝堂之上,还不知会传出什么笑话,父亲必然勃然大怒,可他若去找皇帝的麻烦,皇帝必然会全推在皇后和太妃身上,而父亲现在还没找到最要紧的东西,不会轻易向皇帝发难。
算起来,这婚事成还是不成,竟全在齐晦一人身上,也因此,断然是不能成的。
席间渐渐有窃窃私语,甚至嗤笑的声音,庞浅悠这脸丢得,换做别人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可她却施施然起身,再向皇后和太妃谢恩,皇后在太妃的示意下,继续道:“明日待本宫奏请皇上,颁下旨意送到宰相府,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选定吉日,就把婚事办了吧。”
这般一意孤行,完全不在乎朔亲王强硬的反对,这件事注定是杠上了,却不知最最难堪的只有庞浅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庞大小姐根本不在乎,她如今什么都不求,哪怕只是搅得齐晦和湘湘不太平,她也知足了,就算有名无实的婚姻,她若能堂堂正正嫁入王府,她也愿意守着这没有感情的婚姻过一辈子。
回程的马车上,夫妻俩没有说话,湘湘静静地依偎着丈夫,她心里有怨气更有恨意,可这一切都不是齐晦的错,她不能冲着丈夫发泄,在车轮滚滚中慢慢消化殆尽,将到家门口时,齐晦在她耳畔说:“这个家,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庞浅悠若是一意孤行要住进来,咱们就换别处去。我永远不会和她或其他女人同一屋檐下。”
湘湘见丈夫眼中满满都是对自己的爱意和愧疚,不禁心疼了,最难的并不是自己,是他呀。
“你就是有女人缘,还好我下手快。”湘湘恬然一笑,在下人打开车帘前,抱上来狠狠在齐晦唇上啄了一口,笑着说,“我可留下印迹了,谁也别想打你的主意。”
但车下有人催请王爷和夫人下车,齐晦下来后亲手抱着湘湘下来,二人才落定,卫猛上前说,有人送迷信来,湘湘识趣地先进门去,齐晦带着迷信回到书房才拆看,方知道那一日偷袭自己的人马,竟然也盯上了慕清。
要知道如今是连庞峻都还没准确查到慕清的踪迹,那批人究竟什么来路,竟然能盯上表兄?
齐晦烧了迷信后,走出书房让人把跟随保护湘湘的卫猛找来,卫猛到跟前时,便问他:“那日你和夫人在旁观战,你一眼就看出和我缠斗的是个女人,那你是否看得出她的一招一式,是师从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