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了一户农家男主人挂在院子里的衣袍,换上衣服之后,她拆散自己的发髻扮成男子的模样,还摸了一把黑泥抹在自己的脸上。
这脏兮兮的小脸,瘦弱的小身板,活像是不知从何处逃荒来讨饭吃的乞丐,如此一来,莫说那群贼人再难寻到她,就连她自己……
也认不出她是谁。
是啊,这荒郊野外,天地广阔,她这一走,便如同石沉大海,谁又识得她曾是齐王世子魏玹的贴身侍婢,谁又知她是死是活,落到贼人手中抑或下落不明?
她是浮花浪蕊,可以被男人肆意玩弄羞辱,只配做妾。
他会娶正妻,日后她便要永远屈居于人下,她所出的子女,不论女孩儿男孩儿,皆为庶出。
庶出的魏琅,庶出的她,那样遭尽白眼的酸楚委屈,还没吃够吗,还要让自己的孩子也去承受吗?
他凭什么认为他就一定能护住她?
凭他对她曾有过的片刻温存与柔情吗?
呵。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日子,她又不是没享受过。
并不稀罕。
沈漪漪冷笑一声,坐上了附近渡口南下的客船,身上魏玹赠她的首饰大多都被郑婉莹抢走,可大约是冥冥之中上天也在助她,今日随郑婉莹出门之时,虽知自己没有离开的可能,她还是将床底下的荷包悄悄塞进了怀里。
而这只荷包中,她一早便用油布包裹着藏了十颗珍珠与采盈给她的户籍、路引和几两碎银。
逃离还是回去,她根本不必做选择。
摘下手腕上郑婉莹未来得及抢走的一只玉跳脱塞进衣裙里,垂眸看着那绑了石头的裙子徐徐沉入了湖水中,她的心底却渐渐涌上一股死而复生的喜悦感。
她不信魏玹,从未信过。
从今往后,沈漪漪死了。
眼神渐渐坚定,柔弱的少女踉跄地扶着腰身站起来,坐回船舱。
而远处的山中,侍卫还不知她已离开,正漫山遍野地搜寻着郑婉莹与她的踪迹。
回苏州已是绝不可能。
采盈祖籍是河东道青州,青州在长安西北方向,先坐船再走陆路也得小半个月。
不过沈漪漪没去青州,大周户籍制度管理严格,或许冒充采盈的户籍可一时通过关卡到达青州,但随即会有里正上门核对户籍,手实上画的都是本人样貌的画,就算是采盈早年离家被卖,手实画像样貌不清,依据手实与计账她一个女子也绝不可能只孤身一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