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沈漪漪无意间瞧见赵麟的车夫在城门口盘桓不去,猜测是赵麟要出门办事却因杜云芝一时拦住了去路。
往日里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赵麟看她的眼神不像是一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该有的客套、欣赏, 反而隐隐透着几丝古怪,所以她会刻意与赵麟保持距离, 话都不会多说几句。
然而眼下这情形杜云芝步步紧逼, 甚至下了马车要亲自寻人, 再犹豫下去,难保不会真被她抓住。
罢了,她该不会那么倒霉,只能听天由命了。
沈漪漪一咬牙,上了赵麟的马车。
“赵兄,是我!我是崔寻!”她快速地出声,阻止了赵麟即将出口的呵斥。
赵麟眉头紧拧,倘若平时见到崔寻他心里头自然欢喜,但是现在……外头正巧有个世家贵女在寻人,显见寻的是个女子……
而眼前的这瘦弱少年,你别说,瞧他这幅面庞红润杏眼汪汪的模样,似乎还真像是个女子一般。
赵麟看着沈漪漪的眼神就玩味了起来。
沈漪漪心道不妙。
自从一年多前被卖以来,接连在齐王妃、魏玹这两个心眼比蜂窝还多的人手中艰难求生,后逃出齐王府,又独身一女子谋生在外,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单纯懵懂,遇事慌乱忍不住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了,因此脑中短暂的空白过后,沈漪漪镇定了下来。
“赵兄,我和你说实话!其实我爹娘都还活着,但是他们非逼着我娶一个不爱的女子做妻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攀附权贵光宗耀祖,那女子也是打定了非我不嫁,每日不要脸不要皮来我家门口堵我,威逼利诱,撒泼打滚,真真气煞我也!”
“怎奈她家世门第皆比我家高出许多,家中的兄嫂皆劝我认命,我偏就不想认这命,这才一怒之下从家中逃婚出来。”
“可是刚刚我收到家中小厮寄来的书信,说是我娘自我赌气出走后竟是大病一场,至今日已然药石无医,若我现在再不回去,只怕是……只怕是”
“赵兄,你有没有法子能出城?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面,现在快载我去杨明府家去,让他想法子帮我出城好不好,我怕家中老母一刻也等不得了!赵兄,呜……”
少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几欲哽咽,双手紧紧抓着赵麟的手,真真是情真意切。
赵麟面色稍霁,哦,原是与外头那女子无关,他笑了笑温声道:“寻弟莫哭,我这就载你去,这不是小事一桩么。”
说罢吩咐了声车夫,车夫应喏,一甩鞭子加快了车速,沈漪漪的心,也就随着赵麟的这句话慢慢地落了回去。
赵麟递给她一张帕子,沈漪漪接过来按按眼泪,突然看见帕子上混着泪痕的淡淡黄粉,霎时冷汗便从后背冒了出来。
“寻弟?”赵麟在头顶上关切地问:“你没事罢?”
“没事没事。”
沈漪漪捏紧了帕子,背过身去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适才让赵兄见笑了。”偷偷拿出包袱里的胭脂盒对着脸上胡乱拍了几下,好在赵麟没发现。
赵麟两腿分开,不动声色地靠在了车壁上,眯眼扫视着少年瘦弱的背脊,纤细的腰肢,洁白修长的脖颈,回想起他适才那双含着泪的大眼睛……忽觉口干舌燥,喉头禁不住上下滚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