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对应《礼记.中庸》里的“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正是今年顺天乡试的五经科试题。
他牢记柳竹秋嘱咐,默记下文字后向崔广生瘪嘴:“这只鼎是很值钱,但不是商周的。”
将鼎放回坑里,叫跟班重新埋好。
崔广生还想讨好他,说:“大爷若都没看入眼,回头小弟去问问家父,请他为你挑选。”
张体乾正色阻止:“你可千万别跟崔大人说,我家太爷怕我玩物丧志,禁止我碰这些东西,若被他知晓我定要挨骂。往后你得了宝贝先拿来给我看便是,今天这事也别跟其他人说,否则你我从此绝交。”
得罪他等于得罪张选志,崔广生怎敢违逆?只当终于找到一条巴结张体乾的门路,兀自欢喜得紧。
张体乾若无其事地在崔府玩到临近黄昏才告辞,回家立即写信细述情形,还画了份精细的地图指示掩埋古鼎的方位,然后将信藏在早已备好的节礼中,命人送去老师家。
柳尧章见妹妹拿到证据,建议去与萧其臻面商,先派人发帖通知萧其臻,说下午要去他家拜访,午后兄妹俩乘坐瑞福驾驶的马车前往萧家。
行驶至人流拥塞的口袋胡同附近,他们的车被堵在道旁。柳尧章揭帘外张,突然撒手低叫:“不好,孟亭元的车就在对面。”
柳竹秋心口也像道路受阻,气血梗塞,一下子说不出的难受,沉脸问:“你要去行礼吗?”
“没办法,他是我们的老师,又是上官,我现在不去见礼,日后恐受小人参劾,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柳尧章无奈下车,柳竹秋撩开另一边的窗帘,大口呼吸车外涌入的寒气。
那团因愤恨产生的气闷板结不散,压迫得心脏钝痛,世间能如此折磨她的只有街对面那个叫孟亭元的老头子。
此人是当代数一数二的大儒,学淹古今,桃李遍天下,还曾是她最崇敬信赖的人。
六岁时她被父亲从老家接到九江任上,跟随哥哥们正式就学。
家里的塾师招架不住她活跃的思维,很快被她刨根问底的提问唬退,之后接连几位先生都如此,大哥二哥不乐意了,请求父亲将捣乱的小妹轰出学堂。
柳邦彦为此责备女儿,柳竹秋认真辩解:“孩儿看那些老师自己都只是一知半解,如何教得好学生?哥哥们将来要上进,被这些半灌水先生耽误了才叫糟糕。孩儿替他们检验教师水平,他们理当感谢我才是。”
这话不知怎地传到了外间,偶然落入在江西游历的孟亭元耳中,他对这刁钻的女童很感兴趣,主动拜访柳邦彦,说愿意在他家任教。
柳邦彦喜之不尽,警告柳竹秋说:“这位孟先生是先帝时期连中三元的文魁,真算当今首屈一指的饱学之士,多少高官名士都出自他门下。若非十年前辞官归隐,如今定是元老重臣了。这样的名师来家里执教我们真该感谢祖宗,你不许再像之前那样对他无礼,免得妨碍哥哥们的前程。”
柳竹秋非但不听,反而更想见识孟亭元的学问,开课时翻着《论语》第一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向他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