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昌时可曾去过与鞑靼人开设的互市?”
权厚宰感觉一阵飓风刮来,本能地逃避,惶急拱手道:“在下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告辞了。”
他转身匆匆走到楼梯口,苦于无梯可下,慌窘地原地跺脚。
柳竹秋不紧不慢靠近劝说:“权兄乃端正之士,目睹惊天惨案焉能无动于衷?”
权厚宰倒吸冷气,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仿佛白纸,任恐惧尽情涂鸦。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逃避皆在意料中,柳竹秋不以言语逼迫,转身拿起放在一旁箱子上的画轴。
“我真想邀请权兄赏画,不过这幅画是我亲手所绘。”
柳竹秋抖开四尺长的画卷,画面描绘一幅杀戮场景:一队官兵纵马在市场上屠杀鞑靼部的老少妇孺,处处刀剑齐发,血肉横飞。
伤者挣扎求饶,死者惨状百出,血泊里散落着蒙汉两族用做交换的货物,一些汉民抱头逃窜,捂着眼睛不忍观看。
他们当中混杂着几个朝鲜国的书生,其中一人恐悚坐地,抱着支帐篷的柱子发抖,面貌像极了权厚宰。
不曾淡退的噩梦呈现眼前,权厚宰险些跌下楼,狼狈地背靠墙壁慢慢滑坐,泪水盈眶,继而抱头痛哭。
柳竹秋耐心地给他时间缓和,等他哭声渐小方走到跟前,跪地开导。
“权兄想必至今还记得当年那些惨死的平民,就忍心让他们冤沉大海,任这伙人间恶煞逍遥法外?”
权厚宰啜泣摇头,小心表达疑惑:“温兄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这案子在唐振奇的高压下销声匿迹,除少数亲历者外,几乎无人问津。
柳竹秋说:“前年我协助友人查案时偶然知道翁子壮手下一个叫汪蓉的参将来京揭发此案,后被审案官判定为诬告。由于缺少线索,我并未追查。前阵子偶遇汪蓉的遗孤,见她伸冤情切便想助其翻案。那汪蓉生前供称案发时朝鲜使节团曾到过互市,我依据查找,得知权兄是成员之一。”
权厚宰恍然:“我就纳闷温兄为何会来亲近我这无名之辈,原来是为了查案。”
柳竹秋辩解:“权兄勿怪,我想查案不假,但对你殊无恶意,这些日子尽力款待是想消除你的疑惧。现在能否请你告诉我案发时的情形?”
权厚宰久闻温霄寒的事迹,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来往,觉得其人的确可亲可敬。应昌惨案是困扰他多年的心结,若果真能解开,他愿效杯水之力。
默然半晌,踌躇道:“在下实非冷血之人,这四年来总被此事搅得难以安宁。只叹鼠雀之辈,不敢开罪于权贵,是以被迫昧心隐瞒。都说温兄是英武豪杰,又得太子器重,想必有能力为冤魂昭雪,但请体恤在下的处境,莫将我牵连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