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到第三口,朱昀曦开始咳嗽,她轻轻拍抚他的胸口和脸庞,一边柔声呼唤,拉起他下沉的意识。
朱昀曦不甘心这苦盼的重逢只是幻觉,努力睁开被巨石压住的眼皮,眼前的面孔沾着大块脏污,淹没轮廓,连皮肤底色都辨不出来了。但那双灵动晶亮的大眼睛仍是他熟悉的样子,仿佛两盏明灯,指引他爬出黑暗。
他仔细端详片刻,确认这不是濒死时的妄想,哽咽着唤出她的名字。
“柳竹秋……”
柳竹秋刚看到朱昀曦的惨状还只是纯粹的心疼,见他含泪呼唤,两眼顿时酸涩。
劳心苦形才积攒下来的家当差点被人打劫,她还以为自己会财尽人完呢,还好老天爷手下留情。
……本该感天动地的时刻还在盘算利益,柳竹秋你的良心真被狗吃了?
她自觉地做检讨,也因为这份“无情”,尚能冷静分析处境,对他说:“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臣女先带您出去。”
她倒水浸湿布片替朱昀曦遮住口鼻,扶他起身。可是朱昀曦动不了了,他的筋骨过于疲劳,至少得休息一阵才能缓过来。
“臣女背您。”
柳竹秋果断背对他,将他的双臂拉至胸前,弯腰用背部顶住他的胸腹,憋足一口气背起他,向下山的方向小跑。
她个子高,长年习武,体格力气也够用,可经过一整天长途奔波和激烈的混战、奔跑,体力也所剩无几,背着个大男人在崎岖的山地行走相当吃力,沿路还得忍受烟熏火烤,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
朱昀曦被她背起时就很窘,这会儿攒足说话的力气,催她停步放下自己。
“没事,臣女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你就会逞强,也不怕害死自个儿。”
“殿下在说什么呢,臣女背上正驮着江山社稷,祖宗神佛定会保佑臣女。”
性格使然,她习惯对亲近的人甜言蜜语。朱昀曦以为这优待是他独享的,此刻真甘愿为她去死,强行挣扎下地。
“我能走了,你扶着我就好。”
柳竹秋不便强迫他,架住他的右臂,做他的拐杖。
仍有零星的火箭坠落,点燃树木,哔哔吧吧的燃烧声像恶鬼在啃骨头,下一口没准就会啃到他们身上。
朱昀曦不想说丧气话,但在死亡阴影的重压下平时那些私心杂念几乎消失了,受善意驱使向柳竹秋建议:“你三哥也跟来了,刚才我为了救他把他推下那边的山坡,你快去找人来救他,先别管我了。”
柳竹秋吃了一惊,但没停下脚步。
“三哥是您的臣子,他若有知也会让我优先保护您。”